冷雨如刀,砸在林风的脸上。
冰冷,刺痛。
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恶臭,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腐烂的泥土,腐败的血肉,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秽气息。
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浮起,沉重的如同坠着铅块。
我是谁?
记忆的最后一刻,是博物馆展厅里刺目的灯光,是那颗被称为“诅咒之眼”的古老宝石突然迸发出的诡异幽光,是心脏骤然被无形之手攥紧的剧痛…国际刑警组织首席刑事顾问,林风。
那么现在…?
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像被缝上了一样沉重。
全身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在一起。
胸口尤其痛得窒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半嵌在血肉里。
冰冷的雨水暂时刺激了他涣散的神经,赋予了他一丝力气。
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铅灰色的天幕,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连绵不绝地落下,砸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西周…是扭曲、怪异的黑影,仔细看,是胡乱堆叠的尸首,有的己然腐烂见骨,有的尚且新鲜,兀自瞪大着空洞绝望的眼睛,无声地望着苍穹。
乌鸦立在枯骨上,发出沙哑的啼鸣,猩红的眼珠转动着,看向他这个新来的“邻居”。
乱葬岗!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这尸山骨海之中,几乎被半埋在泥泞和腐尸之下。
这不是梦!
这触感,这痛楚,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电流般击穿了混沌的意识!
动起来!
必须动起来!
他拼命凝聚起一丝力气,试图抬起手臂,却只换来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从嘴角溢出——是血。
这不是他的身体!
陌生的虚弱感,陌生的剧痛,还有一种奇异的、仿佛被抽空了的…气感?
与此同时,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冲撞进他的脑海!
“……林家……废物…………交出东西……饶你不死…………跑!
风儿,快跑!”
“……嘿,这小子没气了,扔乱葬岗喂野狗…………玉佩……一定要……”剧烈的头痛几乎要再次让他昏厥过去。
记忆碎片支离破碎,夹杂着巨大的恐惧、不甘和深深的怨恨。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林风?
一个破落家族的子弟,身怀某种东西,被追杀至死……冰冷的愤怒取代了最初的慌乱。
前世纵横国际刑侦界,与最凶残的罪犯周旋,他早己练就了在绝境中保持绝对冷静的本能。
他强迫自己停止无意义的挣扎,开始飞速整合信息。
穿越了。
到了一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
身份,底层小修士,身负血仇和秘密,刚被仇家弄死抛尸。
处境:重伤濒死,环境极端恶劣,且有未知危险(追杀者可能确认死亡?
野狗、乌鸦…甚至这个世界的“其他东西”)。
资源:几乎为零。
除了…这身破烂衣物,以及…他的注意力集中到胸口那冰冷的异物上。
那是一块半嵌入血肉的玉佩,只剩下一半,断裂处参差不齐,沾满了血污。
正是这东西,似乎恰好卡在了致命的伤口上,某种程度上…减缓了他的死亡?
记忆碎片里,原主对此物极为执着。
还有…他的手在冰冷的泥泞中艰难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截冰冷、粗糙的铁器。
是一把断剑,锈迹斑斑,剑身只剩一尺有余,刃口钝卷,几乎看不出原貌。
但它此刻,是唯一能抓在手里的“武器”。
就在这时。
“呜——嗷——”一声低沉、饥饿的野狗嘶嚎,从不远处的尸堆后传来。
伴随着爪子踩在泥水里的啪嗒声,以及粗重的喘息。
不止一只。
绿油油的光点,在昏暗的雨幕中亮起,贪婪地锁定了他这个“新鲜血食”。
危机骤临!
林风的心脏猛地收紧,但眼神却在刹那间冰冷沉静到了极点。
他没有惊慌,反而以一种惊人的冷静评估着局势。
剧痛的身体,空空如也的丹田,唯一的武器是这把锈蚀的断剑…野狗低吠着,试探性地逼近,龇出的牙缝里滴落着腥臭的涎水。
不能等死。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充满腐臭的空气,牵动胸口伤势,痛得眼前发黑。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楚和死亡的压迫下,他感觉到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悸动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清晰的感知力以他为中心,极其微弱地扩散开来。
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变得清晰了些:雨滴落下的轨迹,野狗肌肉绷紧的细微动作,甚至它们嗜血情绪中隐藏的一丝谨慎…这是…?
原主的天赋?
还是穿越带来的异变?
不及细想!
最近的那只野狗己然按捺不住,后腿蹬地,带着一股腥风扑咬而来,目标首指他的喉咙!
千钧一发!
林风瞳孔缩成针尖,所有的计算、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爆发!
他猛地向泥泞一侧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扑咬,同时握着断剑的手臂借着翻滚的势头,用尽全身力气,由下而上狠狠一划!
“嗤啦!”
锈钝的断剑未能造成致命伤,却也在野狗的腹部划开了一道血口。
畜生吃痛,发出凄厉的惨嚎,更加凶性大发。
另外两只野狗也同时扑了上来!
林风倒在泥水中,浑身沾满污秽,呼吸急促,眼神却像被困在绝境中的凶兽。
他死死攥紧那半块硌在胸口的玉佩,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一股冰冷又炽烈的情绪在胸中翻腾——原主的不甘,他的愤怒,还有一种棋手被迫入残局却绝不认输的桀骜。
雨水冲过他冰冷的脸颊,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
这局棋,真是烂得可以。
但,我接下了。
他握紧了手边那柄染血的断剑,剑尖微抬,对准了再次扑来的黑影。
黑暗中,雨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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