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涂满旧锅底的墨汁，沉沉地压在渊都的贫民区上空。
菲洛的脸被皱褶和夸张彩油抹出滑稽之笑，两颗牙齿在灯火下格外抢眼。
他跪在那堆破木箱上，周围簇拥着各色市井人物：卖酸酒的老太，把玩麻雀翅膀的三指小贩，还有独眼修士。
他们的眼睛里泛着饥渴，倒不是为了表演本身——只是贫民区的夜晚，需要些糖，也需要点笑话。
菲洛举着一只破烂弹簧帽子，那帽子里的笑话远比他的人生要新鲜。
他踉跄站起，打算再来一个高难动作。
但右边的小巷突然窜出两名矮壮的深渊鼠，他们咬着一串腐肉，顺势撞翻了菲洛的帽子，腥风夹着尖叫，整个广场乱作一团。
"我说，今晚的高潮提前了——不收门票的！
"菲洛用小丑腔喊道，敏捷地闪开，顺势把掉在地上的帽子踢回怀里。
观众们哄笑，甚至鼓掌。
这笑声像粘稠的糖浆，黏住了整夜的艰难。
一阵骚动后，广场静下来。
菲洛深吸一口气，准备重新开场，却发现身边多了一个陌生身影。
那人黑袍掩面，只露出一道苍白下巴，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喘息：“你的帽子……里面是不是有点特别的东西？”
菲洛眨眨眼，毫无胆怯，只是习惯性地调侃：“要是你喜欢可以拿去，不收深渊币——不过要是掉了笑话别来找我。”
黑袍人没有笑，反倒低声念了什么，空气骤然盘旋着灰色光晕。
破木箱轻微震动，菲洛的帽子也仿佛自己跳了一下，差点蹦出他的怀抱。
“喂！
魔法呢，这里是贫民区，不是权贵区的狂欢夜，”菲洛忍不住夸张喊道，“再这样下去我要加钱了！”
周围观众闻声倒退，唯恐染上魔物的瘟气。
只有柳荫后那个卖酸酒的老太还在嘟哝：“小丑都靠魔法吃饭了，我家酸酒又要断货……”黑袍人无视众人的恐慌，逼近菲洛。
他身上流出的气息像地窖里腐朽的古书，将空气染成暴风前的紧张。
菲洛本能地后退，“你到底是谁？
抢小丑帽子，就当你赢了，但这帽子的法力只够你一年都倒霉。”
黑袍人却不为所动，反问：“你的帽子里，还有传说中的渊币吗？”
菲洛愣了片刻，随即大笑。
他跟贫民区的孩子打过赌——谁能把渊币塞进小丑帽子，自愿吃掉三天的酸面包。
“你以为我小丑是魔法师？
这里的人连命运都能塞进烂袜子里，但我这帽子，只有笑话，和一点点旧糖。”
空气突然骤冷。
黑袍人手掌伸出，指尖缠绕着漆黑的魔纹，像要攫取什么。
菲洛一脚踢翻破箱，顺势滚开。
帽子里的几粒陈年糖果也贯通半空，落在尘埃中。
他翻了个跟头，逃进旁边窄巷。
“今晚的票房我收了！”
菲洛边跑边喊，语气里满是嘲讽，像在向天上的命运做鬼脸。
巷子尽头，菲洛突然闯入两名遣魔士的盘查。
夜巡的遣魔士盔甲灰黑，眼神比钢刀还冷。
他们嗅到空气中魔法的异动，立刻举起权杖。
“报上名来！”
其中一人喝道。
菲洛低头一笑，夸张鞠躬：“精诚所至，小丑自来。
你们要是缺笑话，我免费送。”
遣魔士没理会他的调侃，反而逼近，“帽子和糖，留下。
你涉魔，按渊都条例，要进圣殿自白。”
“帽子你们要，可以，只不过糖被深渊鼠吃掉了——你们懂那些家伙的胃口么？”
菲洛依旧故作滑稽，但两眼在暗处飞快巡视，寻找突破口。
就在此时，黑袍人己追过来，他的咒语在阴暗中低吟，带着禁忌的魔法余波。
遣魔士警觉，立刻转向黑袍人。
菲洛趁隙，狠狠抓起地上的帽子和糖，拔腿冲向远处的市井杂巷。
一场混乱变成了三方僵持：魔法余波越来越强，贫民区的檐下惊叫西起，远处的铃音也开始敲响，像命运的倒计时。
巷尾，菲洛撞开堆积的破旧木板，蹿入一个狭小的后院。
这里竟是街边酸酒老太的小窝。
老太杵着棍子，瞪着他：“糖都掉了？
明天你给我表演小丑跷跷板，少掉一颗牙就扣工资。”
菲洛倒在她家呼哧喘气，帽子牢牢地扣在头上。
他舔了舔嘴里的糖渍，故作思索：“老太，我就问你，魔族是不是都喜欢抢别人的糖？”
老太哼哼一句，“魔族抢什么不重要，人只要笑了，就不怕他们。
这渊都，你要是怕黑，糖也甜不了。”
一时间，菲洛在老太的小院里喘息着，听外头魔法余波和圣殿铃声纠缠。
不远处的市井渐渐恢复喧哗——刚有几个孩子踢着破罐追逐，嘻嘻哈哈，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菲洛坐在木板上，帽子歪向一边，像一只准备滑进糖罐的老鼠。
他望着破院墙外的星点火光，心里却没一丝恐惧，反而浮起一抹狡猾的笑意。
渊都的夜每次都从绝望里蹦出一个笑话。
而他的命运，也许就藏在下一个糖果的裂缝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