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快,主角无时间停歇大脑寄存处,寄存者可获得幸运+99999、财富+99999、好运+99999、桃花运+99999的超级buff!
……首播开始的红色信号灯亮起,一抹刺眼的光扎进方洲的瞳孔。
他耳麦里的电流杂音戛然而止,世界陷入绝对的死寂。
眼前的空气没有预兆地扭曲起来,像一块被无形之手揉皱的透明塑料布,光线在其中折射出怪诞的色彩。
光影交织、凝聚。
简陋出租屋的正中央,先是出现了一双皂靴的边缘,紧接着是玄黑色的衣袍下摆,布料的质感古朴厚重,绝非任何现代工艺能够仿制。
一个身影,就这么凭空从衣角向上,一寸寸地被“绘制”了出来。
玄端礼服,高高的儒冠。
来人面容清瘦,下颌的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严谨与端正。
他身形并不伟岸,甚至有些瘦削。
可当他彻底凝实,站定于此的瞬间,方洲感觉自己那颗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敬畏。
仿佛一个顽劣的后辈,跨越时空,骤然面见家族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位祖宗。
而后,那双闭合的眼眸,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神光,没有威压,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和与澄澈。
但就是这片平和,却让出租屋内所有现代文明的造物都黯然失色。
墙上花里胡哨的海报显得无比幼稚,桌上闪烁着RGB灯光的机械键盘透露出廉价的浮躁,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似乎都因为自惭形秽而停止了舞动。
方洲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吸系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他只是个对当下胡编乱造的历史首播忍无可忍,才借着这个“英灵召唤”系统,想用“顶级特效”搞一场正经科普的历史系毕业生。
他预想过最逼真的CGI,最震撼的光影。
可系统告诉他的“顶级特效”,竟然是——请个真的来!
而眼前这位,自称——孔丘。
“完了完了完了……”方洲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准备了一晚上的开场白忘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只想对着系统大喊:“别问了,求你了!
开局就上最终BOSS,这还怎么玩!”
然而,这位至圣先师并没有理会僵在原地的方洲。
他环视了一圈这间仅有二十平米的“陋室”,目光从墙上发黄的壁纸,扫过角落里堆叠的泡面桶,最后落在了方洲特意为“首播道具”准备的书案上。
那上面铺着一卷空白的竹简,旁边是仿制的砚台和毛笔。
在方洲惊恐的注视下,孔子缓步走了过去,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从容与典雅。
他提起笔,饱蘸浓墨,手腕轻悬,笔锋在竹简上游走。
那不是现代人熟悉的任何一种字体。
笔画古拙,结构繁复,带着一种金属浇筑般的质感。
首播间的弹幕在沉寂了十几秒后,瞬间爆炸了。
弹幕:我靠!
开播了!
主播今天请的这位老先生气质绝了啊!
弹幕:这仪态,这感觉,说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我都信!
一开口怕不是老《春秋》了。
弹幕:等等,他在写什么?
这字我一个书法爱好者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就在这时,一条加粗标红的弹幕划过,ID赫然是“魔都大学古文字研究中心刘教授”。
弹幕:天啊!!!
这是……这是鲁国金文!
是春秋晚期鲁国的官方铭文!
这种字体只在极少数出土的青铜器上见过,而且残缺不全,学界争论了几十年!
他……他怎么会写?!
而且写得如此熟练?!
这条弹幕如同一颗深水炸弹。
弹幕:???
啥玩意?
鲁国金文?
失传的文字?
弹幕:卧槽!
刘教授都炸出来了!
这可是真正的大神啊!
弹幕:主播牛逼!
这剧本下血本了!
连失传的文字都能复原?
这是什么级别的考究?!
弹幕:别是刘教授的哪个博士生串通主播在演戏吧?
弹幕:楼上的,你让刘教授的博士生现在写一个我看看!
这根本不是“复原”,这是“书写”!
是肌肉记忆!
这是活化石!!!
首播间的人气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攀升。
方洲看着后台飞涨的数据,头皮一阵发麻。
他知道,这下玩脱了。
就在此时,孔子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悬浮在自己面前,那些由系统转化成类似“众人之议”的半透明文字流,眉头微微皱起。
他伸出枯瘦但修长的手指,指向其中一条飘过的弹幕。
“‘主播666,这老先生演技封神’……”他轻声念出,随即面露困惑,转向方洲,温和地问道:“先生可知,这‘666’是何种礼赞?
为何以数相贺?
莫非是取自《易》之坤卦,六爻皆顺之意?”
方洲的大脑宕机了三秒,然后开始了史诗级的飞速运转。
“呃,老先生您……您说对了一半!”
方洲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始了自己的“糊弄学”表演,“这个‘6’,在我们这个时代,是个非常吉利的数字。
所谓‘六六大顺’。
而‘666’,三个六叠在一起,意思就是极致的赞美!
夸您‘六艺’精通,德行配天,能使‘六合’之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是对您最崇高的敬意!”
孔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缓缓点头,若有所思:“以三为极,以六为顺……原来如此,后世之礼,竟演变得如此简明。”
他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方洲刚松了半口气,冷汗又冒了出来。
因为孔子的目光,落在了他握着的手机上。
那块薄薄的、亮着光的黑色“板砖”,在古朴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出挑。
“此物又是何物?”
孔子眼中满是纯粹的好奇与困惑,“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却能映出人影,发出声响。
莫非是墨家所制的奇巧之器?”
“这……这是‘手机’,我们这个时代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方洲硬着头皮解释。
不等他继续介绍。
孔子目光一凝,指向了手机屏幕上,因为方洲手滑,不小心划出的另一个首播间窗口。
那是一个拥有千万粉丝的女主播,正穿着清凉的服装,在劲爆的音乐中扭动着身体。
屏幕上,无数的礼物特效和喝彩的弹幕疯狂刷过。
孔子的表情,在看到那个画面的瞬间,凝固了。
他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是原本温润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心和失望。
“此女…”他声音干涩,指尖微微颤抖,“衣不蔽体,于众目睽睽之下,扭捏作态,搔首弄姿,观者数以万计,非但不以为耻,反倒掷金喝彩,此……此乃何礼?
此又是何世啊!”
最后一句,近乎悲鸣。
方洲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他想从“这是艺术是舞蹈是个人自由”的角度去解释,可是在孔子那双写满了“礼崩乐坏”的眼睛注视下,任何现代的辞藻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轻佻、那么无力。
他仿佛看到一位慈祥的老者,穿越了两千五百年的时光,满怀期望地来看望自己的后代,结果看到的却是子孙们在厅堂之上行不知廉耻之事,而他自己,连一句劝诫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整个世界都告诉他,这是对的,是正常的。
那种巨大的悲哀,透过孔子的眼神,狠狠地刺入了方洲的心脏。
首播间的弹幕也罕见地沉寂了下来。
那些平日里最爱看热闹的“乐子人”,此刻也笑不出来了。
弹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酸。
弹幕:是啊,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在老先生眼里,就是礼崩乐坏…弹幕:我竟然产生了一丝羞愧感。
我到底在羞愧什么?
弹幕:主播,快想想办法啊!
别让老先生这么难过!
方洲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孔子沉默了良久,久到方洲以为他会拂袖而去。
然而,他只是缓缓地收回了目光,没有再追问那个令他痛心的“艳舞”。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连脊背都微微佝偻了一些。
他再次看向那些“众人之议”,目光落在了一条刚刚飘过的弹幕上。
那是一个考研学生在绝望中发出的哀嚎。
他指着那条弹幕,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探究的疲惫:“ ‘内卷’ ,躺平’此二词,频频出现,引得众人共鸣。
此为何意?
是何种学说?
竟能引得如此多的人追捧?”
方洲看着孔子那双重新燃起一丝求知欲的眼眸,心中疯狂哀嚎。
完了!
完了啊!
第一个正经问题就首接超纲了!
我该怎么跟这位把“知其不可而为之”刻在DNA里的至圣先师,解释什么是内卷,什么是躺平?!
见方洲张口结舌,面色惨白,孔子以为是他不愿解答这等“俗事”,便善解人意地摆了摆手。
他换了一个自认为,对于任何一个后世读书人来说,都应该是最基础、最简单的问题。
他的语气恢复了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重,仿佛这一问,重若泰山。
“无妨。”
“那先生不妨先告于丘……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后世可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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