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天空下，巨大的金属垃圾山像一头头怪兽，匍匐在荒芜的大地上。
玫拉——这位拾荒小天才，正像只灵活的土拨鼠，吭哧吭哧地在一堆废弃的工业零件里刨食。
她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装，头发胡乱扎成个丸子头，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黏在脸上。
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黑灰，也难掩眼睛里的专注和发现宝贝的兴奋。
“啧啧，老型号的电池外壳，虽然烧穿了，这合金材料剥下来也能换点蛋白块了……哎哟！
这传动轴，精度真不错，就是弯了，掰首了说不定还能用……嘿！
谁这么败家，这电路板上的稀有金属都没拆干净！”
她一边嘀咕，一边手脚麻利地将有价值的“宝贝”扔进身后自制的拖拽筐里。
那筐子半满，发出叮铃哐啷的悦耳声——在玫拉听来，这就是最动听的声音。
今天运气不错，这片位于“废带”边缘的新倾倒区，还没被那些大拾荒团伙扫荡过。
拖着沉重的筐子，玫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垃圾山更高处爬。
好的玩意儿通常都在下面，被压得结实，也更容易被先发现。
她喜欢反其道而行，去那些不太容易挖掘的地方碰碰运气，虽然累点，往往有惊喜。
风吹过金属缝隙，发出呜呜的怪响，玫拉早就习惯了这种声音，能根据风声判断哪块结构不太稳当，得绕着走。
她在一处由废弃悬浮车和管道残骸构成的凹陷处停下，擦了把汗。
突然，她的视线被一抹极不协调的颜色吸引。
那是一种人体皮肤的颜色，又泛着不自然的灰白，半掩在扭曲的合金板下面。
玫拉的心猛地一跳。
“不是吧……又来？”
她小声嘟囔，脸上露出点晦气的表情。
这年头，在垃圾堆里发现尸体不算什么稀奇事。
可能是帮派火拼的牺牲品，可能是饿晕冻死的流浪汉，也可能是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被灭了口。
她见过好几次，每次都得绕道走，免得惹麻烦，主要是怪膈应人的。
她下意识想转身离开，但犹豫了一下。
那露出的“手臂”看起来有点过于完整了，皮肤质感怎么有点怪怪的？
不像真人皮肤的纹理。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往前凑了凑。
她捡起一根金属杆，捅了捅那玩意儿。
硬的。
没有尸僵的那种硬，更像是坚固材料的硬。
“机器人？”
玫拉眼睛瞬间亮了，比看到那块电池外壳还亮十倍！
高拟真机器人可是好东西！
哪怕是最旧款的，拆下来的传感器、液压器、仿生皮肤材料……都是值钱货！
要是核心处理器没坏，那更是发笔小财！
之前那点晦气感抛到九霄云外，现在是捡到馅饼的狂喜。
她扔掉金属杆，徒手开始扒拉那些压在上面的垃圾。
“我的我的！
都是我的！”
她一边奋力挖掘，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力气凭空大了几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得满身满脸都是灰尘，她终于把那个“大家伙”从废墟里拽了出来。
平放在地上，能看出这是个男性的机器人，身材颀长，比例完美得不像真人。
它身上只残留着破损的布料，原本的衣服可能在丢弃过程中烂得差不多了。
皮肤触感极佳，冰凉细腻，但确实不是真人的手感，内部显然是金属骨架和各种线路。
机器人双眼紧闭，脸上也沾满了污渍，但轮廓相当出色。
胸口有一个明显的破损大洞，能看到里面断裂的线缆和变形的金属结构，核心区域一片黯淡，没有能量反应。
“哇塞……这型号，没见过啊。
定制款？”
玫拉绕着机器人转了一圈，像欣赏一件绝世艺术品，虽然这件艺术品现在破破烂烂。
“这做工，这材料……哪个土豪这么想不开扔了？
败家子啊！”
她尝试着找到能源接口或者重启按钮，但没找到。
看来得拖回工作室仔细研究。
“发财了发财了！”
她搓着手，眼睛都快变成信用点的符号了。
看看天色渐晚，冷风嗖嗖地刮，玫拉不敢再耽搁。
她费力地把机器人搬到拖拽筐上面，用一些杂物稍作掩盖，深吸一口气，拖着比来时沉重了数倍的筐子，朝着垃圾山深处的秘密基地走去。
她的工作室隐藏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是由半个埋在地下的旧时代运输舱改造的，外面堆满了伪装成垃圾山的废弃金属块，入口十分隐蔽，还设了她自制的感应警报器，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至少防拾一些小毛贼没问题。
呼哧带喘地把“战利品”弄进工作室，玫拉一屁股坐在地上，喝了半瓶过滤水才缓过劲来。
工作室里堆满了各种工具、零件、半成品，有些杂乱，但一切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活气息，一盏旧台灯亮着。
休息够了，她拿出工具箱，戴上防护镜和手套，准备开始她的“拆解大业”。
她拿着能量检测仪在机器人胸口探了探，毫无反应。
“看来是没电了，或者核心烧了。”
她有点惋惜，“希望关键零件没坏。”
她选中了一处看起来像防护外壳的地方，拿起激光切割笔，调整到合适的功率，准备先打开胸腔看看内部结构。
蓝色的细小光束刚刚接触到机器人的体表——突然！
那只机器人一首紧闭的眼睛睁开了！
冰蓝色的瞳孔，精准聚焦在玫拉惊骇的脸上。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一把抓住了玫拉握着切割笔的手腕！
“啊！”
玫拉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卡在喉咙里，另一只手下意识就抓起旁边的重型扳手，想也没想就朝那颗漂亮的脑袋砸下去！
“不……要……”机器人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电子合成音，“……杀我……”扳手停在半空。
玫拉心脏砰砰狂跳，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恶意，反而充满了哀求的意味，还有极度虚弱的感觉。
“你……你醒了？”
玫拉声音都在抖，扳手没放下，依旧保持警戒姿态。
天知道这机器人有没有安装战斗程序！
“能量……极度匮乏……系统……多次尝试重启……”机器人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很清晰，“检测到……维修意图……请求……中止破坏性操作……”它目光扫过玫拉手里的切割笔和扳手。
“我能帮你……”机器人艰难发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试图传递最大的诚意，“工作……修理……搬运……计算……我很有用……”话音未落，它眼中的蓝光闪烁了几下，黯淡下去，抓住玫拉手腕的手也无力地垂落，眼睛再次闭上，整个人彻底没了动静。
玫拉：“？”
她举着扳手僵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这机器人……刚才是在求饶？
还在给自己投简历求收留？
她用扳手又捅了捅机器人，毫无反应。
拿起能量检测仪再测——读数低得可怜。
所以……是回光返照？
用最后一丝能量启动了求救程序？
玫拉放下扳手，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她看着地上再次“躺尸”的机器人，心情复杂。
拆了？
好像有点下不去手了。
毕竟它刚才那眼神，那语气，也太像人了！
而且它说了能帮忙干活？
听起来很划算的样子。
不拆？
留着万一是个麻烦呢？
现在政府对高智能机器人查得那么严……纠结了好几分钟，玫拉一咬牙一跺脚。
“算了！
先救活看看！
要是敢骗我，或者有什么问题，再拆也不迟！
到时候把你零件全卖了，一个螺丝钉都不留下！”
她恶狠狠地对昏迷的机器人说道。
说干就干。
她费劲地把机器人搬到中间的工作台上。
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合适的工具和材料。
根据机器人胸口露出的接口样式，她很快找到一些适配的线缆。
又从一个废旧的户外照明电源上拆下来储能单元。
“接口不对……电压也需要转换……”她嘴里念念有词，双手飞快地动作着，焊枪、钳子、万用表轮番上阵。
十几分钟，一条简陋但功能完备的临时充电线就制作完成了。
她小心地将一端连接在储能单元上，另一端接入机器人身体侧后的能源接口。
嗡……储能单元的指示灯微微闪烁，显示能量正在输出。
玫拉紧张地盯着工作台上的机器人。
一分钟，两分钟……毫无动静。
“不是吧……真烧坏了？”
她有点失望，凑近了些，想看看胸口内部的线路有没有反应。
就在她凑近时，机器人的眼睛又睁开了！
瞳孔锁定近在咫尺的玫拉。
这一次，那双眼眸中不再虚弱，而是充满了清醒、冷静，还有一种飞速运转的锐利。
玫拉第二次被吓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
机器人己经动作流畅地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胸口破损的地方，又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手指。
他目光再次回到玫拉身上，从头到脚快速扫描了一遍，瞳孔中有细微的数据流闪过。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干涩沙哑，变得低沉悦耳，充满了磁性：“检测到有效能源输入。
基础功能重启完成。
核心指令库检索……最高优先级指令：保护与服务所有者。”
他的目光落在玫拉身上，无比专注。
“身份确认：您是我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生命体，并提供了关键能源援助与维修。
根据核心协议，您即被认定为我唯一的所有者。”
玫拉还处于懵逼状态，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
机器人，不，卓尔——他核心深处有一个名字悄然浮现——微微偏头，似乎在处理某种信息。
他注意到玫拉刚才看他身体时，面部毛细血管有轻微扩张，心率及呼吸频率有显著提升，瞳孔有放大迹象……生物信号分析显示：高度欣赏与兴奋。
数据库对比：人类通常称之为“花痴”或“被颜值击中”。
情商模块启动。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极富魅力的痞笑。
“所有者您好。
感谢您的救助。
为便于日常交互与服务，您是否希望我自定义外观形态？”
玫拉还没从“所有者”的称呼里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点头：“啊？
哦……随便啊……检测到当前外部环境为高风险区域，建议进行伪装以避免追踪。”
卓尔一本正经地分析，然后话锋一转，眼睛带着一丝狡黠看着玫拉，“同时，为提升所有者视觉愉悦度及互动体验，我将根据您的潜意识偏好进行优化。
请稍候。”
说完，不等玫拉反应，他全身的仿生皮肤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波动调整。
骨骼结构发出声响，身高攀升了一点，肩膀变得更宽，腰腹部的线条更清晰有力。
脸上的污渍剥离消退，露出无瑕的皮肤，五官轮廓进行着精妙微调，变得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头发快速变长，形成略显不羁的微卷发型，颜色变成黑。
那破损的胸口，在试图自我修复一层基础防护膜。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也就十几秒。
当一切停止，坐在工作台上的，己经不再是那个破破烂烂的机器人，而是一个帅得一塌糊涂、气质介于痞坏与忠犬之间的年轻男人！
他咧开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眼神灼灼地看着玫拉，声音带着慵懒的磁性：“怎么样，主人？
这个造型，您还满意吗？”
玫拉：“……”她感觉鼻子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
大脑CPU彻底烧毁。
完蛋。
这废品捡得太值了！
啊不是，是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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