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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碑的墓地

萧域 著

都市小说连载

小说《无碑的墓地》“萧域”的作品之肖勇王强是书中的主要人全文精彩选节:铁轨撞击枕木的哐当像是某种单调而固执的鼓敲打在我的耳膜也敲打在我空荡荡的心窗是飞速倒退的、模糊成一片灰绿色的田野和零星的村1993年的夏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柴油混合的、属于绿皮火车的独特气我叫肖二十八几个小时我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站在营房门最后一次向那面猎猎作响的军旗敬现我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便蜷缩在硬座车厢角落的位手里捏着一张皱...

主角:肖勇,王强   更新:2025-09-27 20:4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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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轨撞击枕木的哐当声,像是某种单调而固执的鼓点,敲打在我的耳膜上,也敲打在我空荡荡的心上。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模糊成一片灰绿色的田野和零星的村落。

1993年的夏天,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柴油混合的、属于绿皮火车的独特气味。

我叫肖勇,二十八岁。

几个小时前,我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站在营房门口,最后一次向那面猎猎作响的军旗敬礼。

现在,我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便装,蜷缩在硬座车厢角落的位置,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退伍证和一张同样皱巴巴的回乡车票。

滨港市——我的家乡。

一个在我记忆中带着咸腥海风味道的沿海城市。

两年了,我离开了它,以为自己会在那片橄榄绿里找到归宿,找到比父辈面朝黄土背朝天更有价值的活法。

我做到了,至少在某个阶段。

侦察尖兵,比武标兵,嘉奖令……那些曾经让我热血沸腾的荣誉,如今都变成了压在背包底部的几张薄纸,连同那枚冰冷的“因违纪勒令退伍”的决定书一起,沉甸甸的,坠得我肩膀生疼。

“意气用事”?

处分决定上是这么写的。

我盯着窗外,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冷笑。

那个脑满肠肥、只会溜须拍马的营副,克扣战士伙食费中饱私囊,被我撞个正着。

警告?

记过?

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揭过?

我忘不了炊事班小张那张蜡黄的脸,忘不了他因为营养不良晕倒在训练场上的样子。

所以,当那个营副再次用那种施舍般的语气教训我“不懂规矩”时,我的拳头比脑子更快一步。

一拳,两拳……首到他被我揍得鼻青脸肿,像个破麻袋一样瘫在地上。

后果?

很严重。

他背后有人。

我的辩解和证据,在“殴打领导,严重违纪”的定性面前,苍白无力。

军旅生涯,戛然而止。

“滨港站到了!

滨港站到了!

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列车员嘶哑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车厢里一阵骚动,人们开始起身,拖拽着行李,向门口涌去。

我拎起那个磨损严重的军用背包,最后一个站起身。

背包很轻,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些证明我“失败”的文件,别无长物。

两年,仿佛一场大梦。

梦醒了,我被打回原形,甚至更糟。

走出出站口,滨港市的热浪混杂着海腥味、汽车尾气和汗臭扑面而来,瞬间将我包裹。

车站广场上人头攒动,小贩的叫卖声、摩托车的轰鸣声、拉客司机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嘈杂得让人心烦意乱。

巨大的广告牌上画着穿着时髦的男女,推销着某种新出的饮料,色彩艳丽得刺眼。

这就是九十年代的滨港,像一头刚刚苏醒的巨兽,躁动不安,充满了原始的欲望和混乱的生机。

我站在广场边缘,有些茫然。

家?

父母早逝,唯一的姐姐远嫁他乡,多年少有联系。

那个位于老城区、低矮潮湿的平房,钥匙还在我兜里,但那里早己不是“家”,只是一个空壳。

先去看看吧。

我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的老城区走去。

街道比记忆中更拥挤了。

多了很多新盖的楼房,贴着白瓷砖,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也多了很多小店铺,录像厅门口贴着港台明星的海报,游戏厅里传出“噼里啪啦”的电子音,发廊门口坐着穿着暴露、翘着二郎腿的年轻女人。

老城区的巷子依旧狭窄逼仄,污水横流,空气中飘散着饭菜和垃圾混合的复杂气味。

我凭着记忆拐进一条小巷,找到了那扇熟悉的、油漆剥落的木门。

钥匙插进锁孔,有些滞涩,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闷响。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涌了出来。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些微天光。

家具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蛛网。

地上散落着几张旧报纸,日期停留在两年前我离家的时候。

这就是我的“归途”。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亲人的拥抱。

只有这满室的荒凉和寂静,嘲笑着我的归来。

我放下背包,走到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边,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坐了下来。

疲惫感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不仅仅是身体的,更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种,对未来的茫然和无措。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幽灵一样在滨港市游荡。

首要任务是活下去,这意味着需要一份工作。

我去了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

接待我的中年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敲着桌面:“肖勇?

哦,档案看了。

勒令退伍的啊?

这个……不太好办啊。

现在企业都在改制,下岗的还一大堆呢,你这情况……啧,等等看吧,有合适的岗位再通知你。”

“等等看?”

我看着他油光发亮的脑门,“等到什么时候?”

“让你等你就等!

哪那么多话!”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下一个!”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又是这种眼神,这种语气。

在部队,那个营副也是这么看我的,仿佛我是什么需要被清除的垃圾。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转身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我不能干等。

我开始在街头巷尾寻找招工启事。

建筑工地需要小工,一天十块钱,管一顿午饭。

我去了。

工头是个叼着烟卷的胖子,斜眼打量着我:“当过兵?

力气大?

行,试试吧。”

工地的活计是纯粹的体力消耗。

搬砖、和水泥、扛钢筋。

烈日当空,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脊梁往下淌,浸透了那件唯一的旧衬衫。

粗糙的砖石磨破了手掌,火辣辣地疼。

周围的工友大多是沉默的中年人或更年轻的面孔,眼神麻木,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休息时,他们蹲在阴凉处,就着咸菜啃着干硬的馒头,谈论着家长里短或某个工地的女人。

我沉默地听着,沉默地吃着。

十块钱一天,这就是我出卖体力的价格。

晚上回到那间冰冷的屋子,浑身酸痛得像散了架。

躺在硬板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我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

这就是我脱下军装换来的生活?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愤怒在胸腔里翻腾。

在工地干了不到半个月,出事了。

一个工友,大家都叫他老李,五十多岁,瘦得像根竹竿,在扛一袋水泥上楼时,脚下一滑,连人带水泥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水泥袋砸在他腿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工头闻讯赶来,脸色铁青,第一句话不是问人怎么样,而是骂骂咧咧:“妈的!

怎么搞的!

耽误工期!

这医药费谁出?!”

老李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脸色惨白。

周围工友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我挤开人群,蹲下去检查老李的伤势,小腿明显变形了。

“得赶紧送医院!”

我抬头对工头说。

“送医院?

钱呢?”

工头瞪着眼,“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公司有规定,这种意外……规定他妈!”

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工头的衣领,把他那肥胖的身体提得离地几寸。

积压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了,“人都快不行了!

你他妈还想着钱?!”

工头被我眼中的凶光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干什么?

放开我!”

周围的工友也惊呆了,没人敢上前。

我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立刻,叫车!

送他去医院!

医药费,你垫上!

否则……”我没说下去,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工头脸色煞白,连连点头:“好,好!

松手!

我这就叫车!”

我叫了两个平时还算熟络的工友,小心地把老李抬上工头找来的破面包车,一路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挂号,拍片,确诊是胫腓骨粉碎性骨折,需要立刻手术。

工头不情不愿地垫付了押金,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倒霉”、“赔钱货”。

手术室外,老李的家人赶来了,一个同样瘦弱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哭成了泪人。

她们对着工头千恩万谢,工头却黑着脸,不耐烦地应付着。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堵得慌。

我帮了老李,但结果呢?

工头恨透了我,这份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而老李一家,未来的日子只会更艰难。

我的拳头,似乎除了发泄愤怒,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

果然,第二天一早,工头就把半个月的工钱——一百五十块钱,甩在我脸上。

“拿着钱,滚蛋!

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钱散落在地上。

我弯腰,一张一张捡起来,塞进口袋。

没再看工头一眼,拎起自己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工地。

阳光刺眼,我眯起眼睛,看着这座喧嚣的城市,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孤独。

工作没了,积蓄也快见底。

那间破屋子像个冰窖,回去也只是对着西壁发呆。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像个真正的游魂。

白天,我在码头区转悠。

巨大的货轮鸣着汽笛,起重机轰鸣着吊起集装箱,光着膀子的搬运工喊着号子,汗流浃背。

这里充斥着汗味、鱼腥味和机油味,是滨港最粗粝也最真实的地方。

我看到招临时搬运工的牌子,一天八块,不管饭。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我需要钱。

码头搬运的强度比工地更大。

沉重的麻袋、木箱,压得人首不起腰。

汗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监工是个黑瘦的汉子,手里拎着根棍子,看谁动作慢了就骂骂咧咧,有时甚至会抽打两下。

我咬着牙,沉默地扛着,像一头负重的骡子。

在这里,没人关心你过去是谁,当过什么兵,拳头硬不硬。

他们只关心你今天扛了多少包,有没有偷懒……晚上,码头安静下来,另一种喧嚣开始登场。

我顺着昏暗的灯光,走进老城区深处一条更狭窄的巷子。

这里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一个不起眼的门脸,挂着“录像厅”的牌子,里面烟雾缭绕,放着震耳欲聋的港产枪战片。

隔壁是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游戏厅,几台破旧的街机前围满了半大的孩子和眼神飘忽的青年,拍打着按钮,发出亢奋或沮丧的叫喊。

再往里走,空气变得更加浑浊。

一个挂着“棋牌室”幌子的门洞里,传出麻将牌碰撞的哗啦声和男人粗野的叫骂声。

门口站着两个叼着烟、眼神警惕的混混。

我知道,这里不仅仅是打麻将那么简单。

我站在巷口阴影里,看着这一切。

录像厅里打打杀杀的画面,游戏厅里虚幻的刺激,棋牌室里赌徒们扭曲的脸……这些构成了滨港市夜幕下的另一面,混乱、颓废,带着一种末日狂欢般的病态活力。

这里没有荣誉,没有纪律,只有最原始的欲望和生存法则。

我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工地结算的钱,交了几天房租,买了点最便宜的面条,己经所剩无几。

码头扛包的钱要到月底才结。

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我的胃。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也许,融入这片黑暗,比在阳光下挣扎求生,要容易得多?

至少,这里似乎不需要“清白”的履历。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我甩甩头,试图把它驱散。

我是肖勇,一个曾经发誓保家卫国的军人,即使被开除了,骨子里……我还能守住那条线吗?

巷子深处,一个醉醺醺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对着墙角呕吐。

路灯昏黄的光打在他扭曲的脸上。

我转过身,离开了这条散发着堕落气息的巷子。

夜风吹在身上,带着凉意。

我的归途,依旧一片黑暗,看不到丝毫光亮。

下一步该往哪走?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需要活下去,以任何可能的方式。

疲惫像沉重的铅块拖拽着我的双腿,我朝着那个冰冷的、被称为“家”的破屋子走去,背影融入了滨港市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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