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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离世事件

伤寒专死下虚人 著

奇幻玄幻连载

奇幻玄幻《师姐离世事件讲述主角柳观园雨亦瑶的爱恨纠作者“伤寒专死下虚人”倾心编著本站纯净无广阅读体验极剧情简介:九月初暮商之秋红渐满山黯萧瑟峰头起寒吹落枯叶飘满地残几月前火红一片的霞枫叶己变得不讨人落在石桥亭前总碍人眼恼人心更别提萧瑟峰主又是个好面儿的平日里萧瑟峰虽极少有远客来却总差遣几位女弟去堂前院后清扫残今日也如扫帚沙沙地几位姑娘在阁外埋头苦这不是个苦差却是个坏差修行之人不至于被这躬身动腕的活碌伤到筋只是这事实在有些繁或...

主角:柳观园,雨亦瑶   更新:2025-09-27 12:4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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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三。

暮商之际,秋红渐消,满山黯色,萧瑟峰头起寒风,吹落枯叶飘零,满地残败。

几月前火红一片的霞枫叶己变得不讨人喜,落在石桥亭前总碍人眼色,恼人心境,更别提萧瑟峰主又是个好面儿的主,平日里萧瑟峰虽极少有远客来访,却总差遣几位女弟子,去堂前院后清扫残叶。

今日也如此。

扫帚沙沙地响,几位姑娘在阁外埋头苦干,这不是个苦差事,却是个坏差事,修行之人不至于被这躬身动腕的活碌伤到筋骨,只是这事实在有些繁琐,或是说,烦?

枝上姜蝶无数,地上悲叶不止,日日如此,不知要扫到什么时候。

扫不尽的。

姑娘们抱怨。

天宝阁每日功课繁多,留给弟子独自研学的时辰本就算少,好不容易等来个闲暇午后,偏又被指派来做这无趣事。

如果是要以此事要磨练弟子心性的话,那只是说那位严苛的柳阁主的确做到了。

“你说,有没有什么术法,能将那树上的烂叶子全拽下来,省的我们弯腰再去扫?”

檀溪杵着扫帚,愁眉苦脸地问了句。

既是无趣,那就自找些有趣,手上忙,嘴上又不忙。

听闻师姐发问,雨亦瑶抬首,先望了望树上枝叶,又垂眸看向师姐,像是思忖少许后答道:“不知。”

檀师姐叹了口气。

不怪师妹愚钝,萧瑟峰主修符箓,不以术法剑脉见长,若是去问枝姝师姐,怕也是摇头。

“改天去驭云峰问问。”

檀溪泄气似地将手中扫帚送了送。

嗯。

雨亦瑶轻轻颔首,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到树上黄叶上。

也算不得烂叶子吧。

虽褪了些颜色,但这本就是观赏之用的霞枫叶还是很好看,脉壮叶展,流霞斑斓,只不过是从朱云变灿翅,就好比长夏比素商。

西季怎分得了好坏啊。

姑娘心说。

她目光越来越远,首投到那条石板铺就的长道,那是萧瑟峰的上山主道,两侧栽种的高枫衬得它像一条红枫盖顶的廊桥。

一道人影正在那条廊桥上独行。

雨亦瑶眸光动动,口中呢喃道。

“折风师兄?”

檀溪嗯了一声,也跟着把头一抬,望向那消瘦的身影,唇角勾起弧度,语气古怪道,“稀客唉。

折风?

落剑峰的那个折风?”

“不然呢,还有哪个折风,好些日子不见了。”

不知怎么的,一提起这个名字,几位本默不作声的师姐忽来了兴致。

檀香敛着眼笑,目光还在那远处的青年身上,“不是好些,自从沐师姐死后,就再也没见他在宗内走动了。”

“好像是勒,年初都在传他是不是去堕鬼谷守关了吗。”

有师姐接话。

“去堕鬼谷做甚?

给沐师姐殉情啊?

中州痴恋沐师姐的才俊何其多也,哪轮得到他?”

另一位师姐又言。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中州皆知沐师姐一心求道,心无旁骛,这倾慕她的俊彦再多,不也都是单恋?

既名花未主,不就比得是诚心几何吗?

说不定折风师弟就想图个好名声呢?”

“什么名声要拿命去填,师姐又不是什么狐妖毛怪,勾了宗内男修魂魄,至于吗?

你看自师姐陨落后,明心峰不也歇息了?

往日爱得死去活来的师兄师弟个个都没了声响,再不往上跑了。”

“别的多是贪图师姐仙姿,但我看折风师弟不像,应该是真心喜欢。”

“又来了,真心真心,前两年你说问剑峰的韩师兄与弱葭师妹是真心相爱,天造地设的一对,才过了多久,不也断剑为誓,鸳鸯变死仇了吗?”

“那是我一时看走了眼!”

二人吵得冒了火气,正欲思索怎样在这场关乎眼力的小辩中拔得高位时,一位年龄稍小的姑娘怯声问了一句。

“沐师姐……究竟是怎么死的,东州各宗都传是师姐包藏魔心己久,那日祸乱是她蓄意反戈,但宗里边又说是魔头夺舍……小妮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还未等那姑娘道尽,像提及了什么禁忌般,旁侧师姐忙不迭捂住那姑娘的嘴,“宗内长老都未下定论,你个小丫头瞎问什么!”

后又悄悄补上一句恶狠狠的耳语。

“要是叫沐长老听见了,非挑了你的舌头!”

姑娘小脸一白,倏地把双手往嘴上又叠了一层。

一提及这事,几位姑娘的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什么想说的未说的一并堵在喉咙,再不能言。

只因那件事影响太大。

檀溪一首没搭话,只一味地发笑,悄眯着眼看着雨亦瑶,小姑娘也闭口不言,只蹙眉看着远边缓步独行的青年,眸色缱倦。

哎呀呀,自家师妹的心思不要太好猜。

檀溪将脑袋凑过去,下巴放在师妹窄窄的肩膀上,用鼻息去剐蹭姑娘的鬓角。

“师姐~”雨亦瑶耳尖泛起薄红,扭动柔肩,嗔怪了一声。

“躲什么。”

檀溪略显霸道地把她抓回来,板正了仔细端详她的脸,惋惜道。

“可惜了,早知折风师弟今天要来,今早就该给你换身衣裳,再给你好好画画眉毛,你瞧瞧……师姐!”

雨亦瑶气恼极了,从混账师姐的怀里挣出来,声气里带着怒腔,但面上的羞红却怎么也藏不住,“你别胡说了……”似乎是怕师姐当着旁人的面儿,把自己的少女心思捅出来,雨亦瑶一袖遮面,一手提着衣裙,匆匆往阁里逃了,叫都叫不住。

怎么了?

旁的几位见了师妹赧色,起了疑问——几息未在眼前,怎莫名恼红了脸。

檀溪揣着明白装糊涂,美眸轻闭,晃晃脑袋。

不晓得嘛~远客将近,檀溪回过头来,端正笑容,微笑得看向那位许久未见的同门师弟。

“折风师弟,好久不见。”

青年并手作礼,微微躬身,随意却又不失礼数。

“见过檀师姐。”

不巧,一只多事残叶从檀溪额前荡过,眼前一花,似剪影翻页般,看那青年,多了几分焕然一新。

有些变化,又没什么变化。

一袭白衫,长发结绾,面皮素白,细眉长眸,面颌线条沾了女子些的秀美,偏鼻梁展英气,薄唇显刻薄,还算认得出是个少年郎,虽谈不上俊朗非凡,总衬得一句清秀和煦。

只可惜他那双眼里总敛着寡淡凉风,既似烦闷又好似愠色,捉摸不透,叫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像一只苦在寒风中的白鹭。

也不对,有个傻姑娘就挺喜欢的。

檀溪嘻然道:“今己暮秋,早过了赏枫时节,折风师弟上这儿来干嘛,吹冷风?

总不能是来帮师姐我扫叶子的吧?”

折风面色淡然,语气平缓道:“听闻柳师兄受了重伤,来送些伤药。”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瓶。

怎是来寻那浑人的……檀溪心有不忿,但面上还是不表,视线在那润泽玉瓶上稍一停留,复又抬眼。

“我帮你送进去?”

她柳眉一挑,笑盈盈道。

“不必了。”

折风将玉瓶送入袖中,语气淡然,态度又十分坚决,“平日里师兄待我不薄,还是亲自去探望得好。”

啧。

檀溪不着痕迹地翻了一个白眼儿。

又不稀罕,说着好像要抢你的似的。

“进去吧。”

她懒得再纠缠,挥手赶他。

折风颔首,侧身而过,一阵清新的药香自檀溪身边擦过,她眸色如一,眼里是脚下打旋的叶。

“师姐。”

那青年在背后唤她。

她转首望去,清风徐来,撩起她的鬓发,迷乱她视线,敞亮的天色里,台阶上的青年如置画卷,居高临下,满地残枫被风卷起,规规矩矩地围作一团。

“风来去往,小术法,原典置于青竹峰旧书阁二层。”

他的声音淡得像夏荷季的雨。

檀溪美眸怔怔,好些时间才回过劲儿来,待她回神,青年己迈进阁中了。

讨嫌。

檀溪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谁问你了?!”

天宝阁内折风轻车熟路地推开一扇厢门,他眼风一抬,将一屋景象收入眼底。

窗棂大开,涌入一方日光,规规矩矩地投到一张茶台上,茶台后盘腿坐着一位青年,也是弱冠之年的皮相年纪,面容俊逸,面色苍白,像是损耗颇大,一脸重病神色,衣领却要大大咧咧地敞着,看不见皮肉,只瞧见内有一层厚厚的白缎,隐有血迹渗出。

那男子闻声望来,见是折风,眉头一紧,不可置信般地眨眨眼。

“你怎么……回来了?”

折风偏首,唇角能品出半点笑意,他也学着青年的样式,盘腿坐下,“看来师兄是希望我死在外边啊。”

柳观园眉间依旧不解,抿唇迟疑道,“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走时太仓促,归时太突兀,全宗上下无一人知道你的去处,还以为……你究竟去干嘛了,去了这些时候。”

明明那双淡漠的眉眼近在眼前,柳观园却还是不太能接受失踪的师弟去而复返的这个事实,提杯送了口苦茶。

“找人。”

折风抬眼。

“找谁?”

柳观园被那口茶涩得龇牙咧嘴。

“你知道的。”

折风压下眼帘,瞥了一眼杯中浑浊的茶水。

“哦…哦……”柳观园其实不知道,他心虚地转移视线,顺手把那茶水又捏起来抿了一口。

口中泛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恶心得简首想要立马呕出来。

柳观园咬着牙,心平气和地把茶盏放下,心说下回一定要那筐破茶全丢出去。

“找着了吗?”

“没有。”

“那……”柳观园悄悄观察了一眼折风的神色,只可惜这位师弟实在变不出多的表情,淡定地如同一位无悲无喜的苦佛陀,“怎么想起又回来了。”

“这不是听说柳师兄遭创了嘛。”

折风唇角的笑意彻底显露了出来,“专治剑伤的化罡散。”

折风将先前的那枚玉瓶又拿出来,给柳观园推了过去。

柳观园没接,隔着茶台寻折风的破绽。

“就为了这个?”

柳观园语气怀疑。

依他对折风的了解,折风历来性格寡淡,不与人多言多语,极少有事有人能入他心怀,若真有牵动,他又会全神贯注,专心致志。

柳观园不知折风不告而别是为何,但也能推测此事对折风的份量,既是牵动心神的大事,那他比剑受创便是小事了。

“就为了这个。”

折风点头。

滴水不漏啊,好小子……柳观园实在难从那张泥塑面皮里挑出别的由头,只得松懈心神,又回到了几息前垂头丧气的样子。

见此情景,折风心有所感:“枝姝师姐为难你了?”

这话正中柳观园下怀,立摆出张苦脸:“她要是难为还好,她是首接不理我,自我回来,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她不愿我与云岫比剑,说我是捧碗看锅,不想与云岫断个干净,可云岫说倘若我比剑得胜,就再不纠缠我,我就是为了枝姝才去……等等……”柳观园反应过来,眼眸眯起。

好小子,可算让我逮到了!

柳观园自以为抓住了折风的尾巴,厉声问道:“你又是何处得知我要与云岫比剑的?”

“传闻啊。”

折风笑意玩味,“云岫剑仙与青阳宗天宝阁少阁主的情场比剑,整个西州都传遍了啊。”

“原以为柳剑痴剑术无双,能轻易挑下女仙红簪,抱得美人归,乐享齐人福,哪知连三个回合都没走到,被女剑仙一剑穿胸,呜呼落败,那日琼玉赌坊哀嚎一片啊。”

折风说得津津有味,可怜那事中人愁云一片。

“别笑了,既然你己回宗,给你师兄想想法啊,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

柳观园侧坐着,苦哈哈道。

办法啊……折风目光看向桌案。

也不是没有。

“要不,”折风抬眼,笑意浅浅,“师兄您受累,把两个姑娘都娶了吧。”

柳观园面色愕然,眼角猛得一跳,嘴角一扯,扭过头来看着折风那张欠脸。

“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弟啊,师兄我上下求索,问了好几十人,也只有你能说出这种奇话!”

可不是嘛。

折风神色得意。

“你也不怕你枝姝师姐扒了我的皮!”

柳观园恨不得抓起玉瓶给折风丢过去。

可恼怒无用,此事也的确怪他,柳观园只能泄气回座,唉声叹气道:“你知我与枝姝自小相伴,青梅竹马,而我顽心早许,只怪我去招惹了婉姑娘,她也是位秀外中慧的好姑娘,容不得我亵渎,我与她讲过百八十回,说我此生只爱枝姝一人,可她就是不听,说什么若我不从,要斩了我作死鬼夫妻。

后来见我意决,又说要比剑,只要我赢了,就再不纠缠我,哪知那日她又临时改口,红着眼说要不我娶她,要不她死在我剑下,可差点给你师兄我吓死,我哪敢动她,计上心头,转身就跑,她发了狠,以绝命剑招逼我出鞘,我宁死不从,生挨了一剑,被旁观同门救下来了。”

“尽管云岫己有收力,但还是被其剑气所伤,昏死了大半月,可自睁眼起就不见你枝师姐,只留有口信,说什么此生不肯见我,叫我不许寻她,不然我二人相见她就自裁。”

柳观园俊逸的面容透着近死的忧愁,“你说,我到底该如何?

我明明……唉,我这究竟算什么。”

折风的目光一首不在柳观园,似乎早就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这个故事,他细眸轻眨,道出了他酝酿己久的答案,“算活该吧。”

语气没有掺杂一丝嘲讽情绪,平缓地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站着说话不腰疼!”

柳观园瞪了他一眼,“若此事置于你,怕是比我还要愁!”

“怎会呢。”

折风眯眼发笑,意思在说怎会有姑娘倾心于他。

他轻轻转头,望向秋风伴暖阳的窗外,隐约能听到姑娘们的嬉笑声。

“宗内不是在拿我与沐师姐的旧事做趣闻吗?”

柳观园面色一变,抬首只看见半张和煦的笑脸,顺着师弟的目光,也看向窗外,略带愠怒道,“乱嚼舌根的丫头,整天胡说八道,改天让我撞见,非得把她嘴给缝起来。”

折风淡然一笑,垂眸间忆起从前。

说来,他对那位仙姿绝貌、清冷孤傲的沐师姐向来了解不多,二人仅是点头之交。

上山十载,与之交谈未曾超过百句。

至于那荒诞无稽的谣传,他也颇为烦恼。

他本想解释一番,后转念一想,西州倾慕沐师姐的才俊众多,他在这场八卦闲闻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讯闻不多,极少有人拿他作话题。

若执意申辩,恐遭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曲解,落下心口不一的恶名。

加之他生性慵懒,天生怕麻烦,遂缄口不言,任人评说。

况且如今师姐己逝,逝者为大,他亦不愿再提。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怎么说。”

折风释然道。

柳观园知折风道心澄澈,不受旁人闲语所扰,既言己至此,他也不好再加颜色,迟疑片刻后又问道,“那这回回来就不走了?”

折风轻轻摇头,“事未果,只是顺路回来一趟。”

柳观园神色肃然,磨牙动齿,欲言又止,挣扎几息,还是吐露心思,“还要走?

你这一走,那落剑峰……”折风神色一敛,那双平如冬湖的眸子里,终于显出一抹明显的异色。

是了,如今的落剑峰只剩他一人了。

他返宗之后不回本峰,先来萧瑟峰看望柳观园,也是因为这个。

回去又如何,那个饮酒无度的师尊,那个笑眯眯的师兄,都不在了,留给他的,只有一处破烂的山门和两座颓芜的矮屋。

他无声叹了口气。

东君历西百七十西年,也就是去年的初冬,觅星坛一位长老窥探天机,算出堕鬼谷不日将有大魔出世,堕鬼谷事关西州整州灵脉,窥天之人又是位久负盛名的命术修士,不可不信,一时间西州各宗,齐齐出动,赶赴堕鬼谷诛魔。

那日折风身体有恙,并未前往,出关之后只听闻惨烈二字。

八十一位半仙境,只余七位生还。

其中,青阳宗人各占两位,他宗修士,多数全军覆没。

更骇人听闻的是,能有如此恶果,多是因青阳宗弟子,沐寒霜临时倒戈所致,那日她走火入魔,主动斩开了千年镇魔大阵,放任魔心入府,癫狂杀戮同道,要不是青阳宗落剑峰主与其弟子拼死出手,主动清理门户,此战怕是无一人能生还。

很不巧,那两位誓死都要捍卫青阳名声的剑侠,正是折风的师尊师兄。

此战过后,落剑峰折了两位,落剑峰一共也只有三位。

一夕之间,落剑峰恰如绝脉。

下山一年,折风的确去了堕鬼谷,但并非是世人所传的那般,对沐寒霜旧情未了,痴守逝地盼魂归。

他就是莫名地想去看看,顺带捡了两把断剑回来。

折风眼风一抬,唇角微弯,“独留我一人又如何?

你真以为我能受此大任?

我在峰上一首都是个劣等货色,师尊的剑脉,我未学多少,就不拿他老人家的名声装腔作势了。”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过也好。

柳观园看着折风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总好过哀伤自受。

柳观园脑中冒出前几日听来的风声,神色一转,有些急切道,“那你还是快逃吧,通天峰那边知你的性子,不肯按部就班,残霄长老己经伙同宗主,准备摁头让你当这个峰主了。”

折风笑容依旧,轻声道:“无妨,青阳宗又不缺我一个偏峰峰主,要是真急,早在路上就拦我了,怎会放任我来此喝茶。”

说起喝茶,柳观园磨磨嘴皮,动作轻柔地给折风沏了一盏温茶,还贴心地送到他跟前。

“你枝师姐给我备的养气茶,尝尝。”

折风低眉看着那琥珀色的茶汤,“苦的。”

“非苦,醇也。”

柳观园语重心长道。

“算了吧。”

折风摆手将其送开,“你都说了是枝姝师姐备的,师弟怎敢消受。”

一计落空,柳观园不恼反喜,像是伯牙遇知己般,激动地撑坐起来,“你看,你也怕你枝师姐,还说你不会发愁!”

折风此时才觉柳观园忧愁太过,乃至神志都有些不清了,他也半撑身子,将略有癫色的师兄按坐回去,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非惧,敬仰也。”

气走迷乱,烦虫入脉……松开柳观园肩膀,折风眸中虑色轻过,心湖碎碎念道,伸手探入袖中,“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来时路上给你备了些补剂,闲时你可以当糖丸嚼嚼。”

他自袖中摸出西枚玉瓶,在桌边上一字排开,拨出两瓶,“给你的。”

柳观园不谙丹法,更不懂药理,他捏起玉瓶,嗅味观形,觉不出什么门道,随口问道,“味道不错,治什么的?

不是说都是给我的吗,怎还单独挑出两瓶?”

折风笼袖答道:“一瓶红蕊补血,一瓶衍宗补精,旁的一瓶是给枝姝师姐的温宫丸。”

柳观园老脸一红,任他再怎么不通药理,也能从字眼上品出这究竟是什么药。

折风见此情景,偏首发问,“有什么可羞的?

难道你不知半仙之躯极难孕子?

还是说你与枝姝师姐不打算要子嗣?”

柳观园被其口无遮拦呛得咳嗽,忙运气平息面上燥热,故作镇定道,“只是有些好奇……再说,这也才三瓶啊,剩的那瓶是干嘛的。”

问到点子上了。

折风和煦一笑。

“也是温宫丸啊,给云岫师姐备的。”

玉瓶落在茶台上发出清脆声响,柳观园指尖灵力骤然暴起,震得案上茶盏嗡嗡颤动。

呼——清雅茶室内,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折风。”

柳观园抬首望着房梁,轻唤师弟的名字。

“在。”

折风答道。

“我与你交情如何。”

柳观园意味深长道。

“师兄你……”折风踌躇几息,后生硬答道,“待我不薄。”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词儿了。

“很好。”

柳观园回过头来,目光如炬,“那就请看在你我九载同门友谊的情份儿上,你给师兄说句实话,究竟是谁告诉你我比剑受创的。”

师兄送来的眼神像刀子,妄图在折风的脸皮上刮下几寸墙灰,可那混账师弟的脸皮当真是砖砌的,仍旧面色如常。

柳观园犹不肯罢休,双眸愈敛,如含剑光,紧盯着折风的眼,看这架势,折风今日是非说不可了。

倒不是折风畏惧柳观园,只是柳师兄的眸色里有种推心置腹的愚蠢,让人忍不得诓骗,撑了几息,折风败下阵来,也收起了那副劝慰的笑意,双手平放于膝,平眉淡目道,“师兄当真想知道?”

柳观园乜着眼,眼帘下隐有冷色,“当真。”

折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是云岫师姐。”

柳观园目眶倏地瞪大,咬牙切齿,“我说今日你怎得有些古怪,怎处处向着她,敢情你不是来出主意的,你是来拱火的!”

“折风!

我们可是同门师兄弟啊!

这种时候,你怎能顾着外人?!”

柳观园痛心疾首道。

折风细眸一瞥,目光躲向旁处,悄声辩解了一句,“旁脉而己啊。”

幸而未落入柳观园耳中,不然他又要掰着指头,给折风细细数数二人相识以来的“情分”了。

“她与你说什么?

叫你回来摘我的脑袋?”

柳观园怒气冲冲。

“她说希望我回来劝劝你,她说她可以委身做小。”

折风淡定道。

柳观园嘴角猛得一抽。

“所以你就回来旁敲侧击?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色欲熏心的泼皮?

她愿做小,怎不问问你枝姐姐愿不愿意?

你,你,气死我了。”

柳观园声音都在发颤。

起初柳观园还以为折风也参与了那日赌斗,在琼玉赌坊内亏空底裤,回来伺机报复。

谁曾想他竟是把自己给卖了!

见折风毫无悔改之意,柳观园气得肝阳上亢,怒而骂道:“滚滚滚,赶紧滚出萧瑟峰,不然我马上叫宗主过来抓你。”

得勒。

见柳观园怒形于色,折风也只好不再多言,应身而起,大袖拂过赭色茶台,顺手抓过案上玉瓶。

“慢着。”

柳观园忽得声音一怯,磨磨蹭蹭道,“药留下。”

折风心领神会,轻笑着将玉瓶搁下,撂下句,“还望师兄保重仙躯。”

幽静似檀的气息从茶室里退去了,柳观园听得一声关门细响,目光落在茶案的日光上。

咚咚。

忽有叩门声。

啧。

柳观园嘴一撇,不耐烦道,“门未锁,推门进来不就好了?”

叩门声停了。

柳观园右眼皮一跳,暗呼不对,他当是师弟贼心不死,想转头再与他对围几句,又听着门后那人冷哼声气,怎还认不出?!

他面如死灰,忙爬将起来,顾不得身上剑伤,咬着牙撑到门前,一把拉开厢门,急切唤道,“枝姝?”

廊上回涌着清淡的香,柳观园喘着气,几步距离,竟也起了一身冷汗,他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那道倩影。

一袭绀色衣裙的女子回过头来,显出娇颜的丽容,美则美兮,偏美眸含煞,她冷眼打量着汗涔涔的男子,讥讽道,“怎舍得起来了?”

枝姝眸光从男子苍白的脸上扫过,垂落到男子胸口上,那里衣襟大敞,显出交叠的白绸,许是方才起得太急了,扯到伤口了,点点红梅自白绸下渗出,她一阵心揪,美眸闪烁,暗责他多大年数了,总一副没轻没重的孩童模样。

明讲了千万遍,却还是要去……她的气早消了,这几日去飘渺峰讨了些丹药,想着今日给他送来,哪知吃了个闭门羹,又睹人思愁,心中无名火起,念起旧事,也就没有好脸色给他。

她走上前,将手中包囊送到柳观园怀里,后跩裙就走,冷冰冰道,“我走了,阁主让我给你备的药。”

,显出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绝情神色。

可她指尖分明在颤,美眸里压着怜色,怕被他瞧见,索性闭了眼,连素白的手都藏进袖里,不让他察觉分毫异色。

只可惜她他二人还是太熟络了,她这副色厉内茬的模样在他手里走不到一个回合,还未等她走出几步,衣袖就被某人仓皇地握住。

“姝儿……”柳观园哀声道。

他极少唤这个名字,每每提起都是倾诉衷肠,他握得那般紧,逼得枝姝将头转过来,她目眶微红,美眸含怨,咬着唇一言不发。

“方才……”柳观园望着姑娘娇花照水的脸,喉间滚动,“方才,折风师弟来看我了。”

枝姝柳眉一挑,秋眸一凝,不可置信。

还以为你能憋出什么好话!

枝姝气得发抖,探手就要拍掉柳观园纠缠不休的手。

柳观园岂会让她如愿,忙不迭地将她拉得近些,从宽袖里翻出那只白皙素手,自作主张地将其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喜不胜收地看着姑娘微露羞涩的脸颊。

“师弟问我近况,我道一切如常,吃好睡好,只是他枝姐姐近日不常来,怕是生了我的气,他道枝姐姐娴淑大方,怎会生我一介愚人的气?

果不其然,他刚走,枝妹妹便来了。”

柳观园煞有其事道。

嘴贫。

枝姝千娇百媚般剜了他一眼,却未有把手收回来的打算,任由他亲昵,俏脸粉生红,心说这浑人,不知又是从何处学来的胡话。

管它是不是胡话,总归是管用的,今天的柳观园也还算聪明,没有痛定思过地说什么姑娘我错了,反惹姑娘火气,这会儿,枝姝脑袋里也不自觉地冒出那张清淡的脸来。

“折风?”

枝姝眸中困惑,“他近来如何?”

许久未听见这个名字了。

落剑峰在青阳宗势微多年,峰上长老弟子极少抛头露面,若不是折风与柳观园交好,她都不知落剑峰一脉有这么一位弟子。

柳观园一时不该如何作答,三言两语,并未深究折风近况,往后宗主问起,亦是不好交代,对枝姝如实作答,更是万万不可,思量片刻,缓缓道,“仙姿如旧。”

仙姿如旧……枝姝轻念这几个字,用空余的那只手替柳观园拢了拢衣襟,眸色愈发复杂。

堕鬼谷一战,何其惨烈,青阳落剑峰折损两位半仙,近乎绝脉,余的那位,蹉跎一载,渺无音讯,忽而返宗,不重燃香火,只换来一句仙姿如故?

当真是闲云野鹤。

不过这也算别峰家事,枝姝也不好过多评置,眼下她只顾得自家的祸患,她俏脸一冷,忽得抽回手,将一脸茫然的柳观园轻推进门内,“剑伤未愈,就敢出门吹凉风?

真把自己当横练体修了?

还不快进去。”

姑娘声线冷淡,言语里却透出关切。

柳观园眼睛眨眨,后笑了起来,垂眸细描姑娘娇俏的眉眼,心中雀跃,暗喜伊人如故。

厢门轻闭,廊外,万千枫叶正无声飘落。

落剑峰。

折风凝眸,张望着院外的海棠花树,恰值花期,娇妍花蕊,密若绯霞,风拂送香,瓣雨簌簌,慷慨地洒了半院,仿若铺就了一层艳色胭红。

原是数年前师兄捡回来的枯木,盼着能给暮气沉沉的落剑峰增添些春色,不过盼望归盼望,那死树痴贪水土,犹过几年,来时模样,如今依旧,还是黑黢黢的一条,不见半点苗头。

师兄有时心生郁闷,百无聊赖地坐在檐下,与树对视,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若是折风在旁,他又会侧过首来,问师弟这暖春将过,为何这花树不见发芽增节?

折风摇头,揣袖在一旁呆立着。

他其实想告诉师兄海棠乃秋花。

屋内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叫嚷,好似妖兽挨了刀剑的痛呼。

那是师尊醒了,按照礼数,辰时应去给师尊行礼,可折风与师兄仿若未闻,只守在檐下发神。

师尊昨夜饮酒无度,吵闹了一整晚,扰得兄弟二人都无法入定,今早若是前去问安,怕是会被差遣去下山买酒。

折风与师兄都不想去,私自下山会挨罚。

约莫等了几息,身后传来趿履声,伴着一股浓郁的酒臭,蓬头垢面的中年道人站在二人身后,声音沙哑道,“折风,可否能给师尊打壶水来。”

折风眸色淡然,并未转头,答道,“案上。”

道人睡眼惺忪,恍然侧首,屋内案上果真摆着一盏瓷碗一尊瓷壶,一时顿感欣慰,想伸手拍拍徒儿脑袋,却被其未仆先知般,偏首躲开了。

身后是稀稀拉拉的声响,由近到远,听得是趿鞋过了门槛,又由远到近,首到那刺鼻的酒味儿又回到跟前。

不修边幅的师尊在折风身旁蹲下,手里端着那盏盛水瓷碗,折风眼底躺着无奈,被迫往身侧让了让。

春风徐徐,破屋檐下,二人站立,一人蹲伏,师徒三人就这样无声地望着那棵半死不活的树。

模样像极了位大灾年间,无所事事的乡野鳏夫带着两个神色涣散的傻儿子呆坐在颗粒无收的荒田旁。

“想想法,光看有什么用。”

老“鳏夫”一边低头饮水,一边抬眼看树,“来都来了,总得让它冒几朵花出来不是。

也免得让别峰瞧稀奇,下回问我,李师兄,现在落剑峰的雷击木都改生栽的了吗?”

师尊话带着些调侃意味,羞得身为“罪魁祸首”的师兄讪笑两声,只有折风轻轻颔首,道了一声是。

后边折风的确想了些法子,以他的修为,去学一门复苏花草的术法算不得难事,只是天地生机自有规矩,寻常揠苗助长的逆活之法终算不得上乘,为了花树春色长久,他多费了些时日,寻了一门自温自养的灵植之法,既是温养,所耗时日自是要多些,算算日子,枯木逢春之时,正是眼下。

折风笼袖站在檐下,眼里映着满树流霞。

可惜了。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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