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承平二十五年。
时值冷月,霜寒地冻。
今日乃当朝七皇子萧临渊班师回朝的日子。
犹记得,约莫十二年前,林昭仪获罪,于宫中自缢,其子萧临渊迁至冷宫,疯疯傻傻,被人唤作“痴儿”。
皇帝有曰:“既痴傻,便去喂马罢。”
初入军中时他饱受欺凌,却暗自学习兵法,后因救下定远侯,获其授予箭术。
故而累立军功,此前更是斩获北狄皇帝首级,收复失地。
如今驻守边关己十二载,战功赫赫,承陛下之圣旨,班师回京。
诏曰:朕惟七皇子萧临渊,统率玄甲铁骑,远戍边陲,屡挫北狄凶犯。
今克复疆土,朕心甚悦,特诏班师,以彰殊荣。
朝野之中人人口中的“痴儿”,如今正踏雪归来。
远处,光华门三里之外,黑压压的铁骑破雪而来,马蹄声响彻云霄,旁道枯枝震震颤栗。
为首那人身覆玄甲,高踞战马之上,所过之处,风声鹤唳。
身后大氅随风翻动,似修罗战旗。
其后玄甲军更是个个英勇神武,仿若洪涛猛兽。
行至城下,守军惊呼。
“是七殿下。”
手中长矛却不慎磕破墙砖,清脆的铮鸣划过天际。
“嗡——”萧临渊勒马停驻,一双琥珀瞳仁,映着烽火残烟,缓慢抬头。
玄铁面下,睫毛轻颤,眸似寒潭,声如冷竹,清绝彻骨。
“开城门。”
一声令下。
沉重的城门伴随着铰链缓慢洞开。
玄甲铁蹄碾过朱雀大街,犹如冥河怒涛倾泻而出。
战靴踏地,檐下铜铃,簌簌作响。
铁甲相撞,铮铮如钟,踏碎晨光。
百姓熙熙攘攘,个个踮脚一睹“痴帅”之风采。
“不是说这个七皇子是个痴儿,如今怎的…嘘!
你不要命了?”
窃窃私语中,为首之人仿若未闻。
行至宫门前,萧临渊翻身下马。
解下佩剑掷给影七,划过空中,金属清响,余音绕耳。
太极殿前,积雪未扫。
萧临渊踏着汉玉白阶,拾级而上。
铁靴碾碎薄冰,惊起檐下寒鸦。
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当今圣上,端坐于椅,神色难测。
当朝皇后,倚于帝侧,眼含冷意。
她看着当年她亲手扔进冷宫的少年,如今带着战功,踏着血与火归来,每一步都如踩在她咽喉之上。
“儿臣,叩见父皇。”
萧临渊单膝触地,甲胄相击如金戈交鸣。
额前发丝掩住眉骨箭疤,琥珀双瞳,常年阴冷凌厉,此刻却藏了锋。
“皇儿在边关可曾怨朕?”
,皇帝眯起眼,声沉且缓。
萧临渊垂眸,神色未明。
“儿臣愚钝,只知杀敌报国。”
御座之上的叹息亦真亦假:“可想要什么赏赐?”
“求陛下——”他双膝跪地,玄甲磕于金砖,声响铿锵有力。
“将冷宫遗址赐予儿臣。”
,底下双眼顿时寒光闪烁。
顷刻间,文武百官的头瞬间垂了下来。
皇帝抚弄着玉扳指,面色沉郁。
片刻后,低沉如冷玉之声响起——“准。”
当夜,玄甲铁骑围住刑部旧档库。
库内,火光摇曳,光影婆娑。
萧临渊眼眸凛冽,凌厉的指骨翻开泛黄的卷宗。
墨色狰狞,字字如蛆:“林昭仪案,自缢于宫,焚尸灭迹。”
落款朱印鲜红刺目,乃当朝宰相手笔。
窗外惊雷骤然劈落,照亮他唇角笑意。
赏赐……从来都是自己来拿。
修长的指骨一顿,林昭仪案的卷宗下,竟压着一纸医案残页。
定国公夫人暴毙案:“承平十二年冬,定国公夫人程氏清澜暴毙。
唇紫瞳散,甲缝藏毒。
所服参汤碗底,检出辽东马钱子。”
烛火微晃,火光忽明忽暗,他瞳孔微缩。
残卷至此,己然断裂。
他蓦然忆起,十二年前,母妃自缢前夜,曾缝补他破旧的寝衣:“渊儿,娘对不起清澜姐姐,那包辽东参……”针尖刺破指尖,血珠落地。
一如此刻干涸的卷宗褐斑。
思及此,萧临渊晦暗如墨。
月光流淌,夜鸟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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