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雨，带着咸腥的海风，斜斜地砸在军区招待所的玻璃窗上，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得人心里发紧。
唐峰坐在靠窗的长椅上，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才回过神来。
烟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作训服裤腿上，他却没心思拍掉。
桌对面，关智勇正低头翻看着一份文件，镜片后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有偶尔划过的精光，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吱呀”一声，房门被撞开，许强魁梧的身影挤了进来，带进一股雨水的寒气。
他粗声粗气地抹了把脸，将手里攥着的三张纸“啪”地拍在桌上：“他娘的！
凭什么？
就因为那次任务出了点岔子，就给咱们来这个？”
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皱，最上面那张印着“退伍通知书”五个黑体字，下面是三个名字：唐峰、关智勇、许强。
最后一个进门的是万斌，他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靠在门框上，湿冷的雨丝顺着他利落的短发滴下来，在下巴尖凝成水珠，却始终没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像鹰隼般盯着桌上的通知书，瞳孔微微收缩。
空气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还有许强粗重的喘息。
这西个人，是“利刃”特种部队最锋利的一把刀。
唐峰是队长，战术、格斗、决策无一不精，曾带队在边境丛林里追猎过跨国毒枭，在沙漠无人区解救过被绑架的科考队，身上的伤疤比军功章还多；关智勇是队里的“大脑”，信息分析、心理博弈、甚至伪装潜入都能玩得转，好几次全队能从绝境里脱身，全靠他在幕后布的局；许强是突击手，一米九的个头，一身横练的筋骨，徒手能拧断钢筋，冲阵的时候像辆人形坦克，悍不畏死；万斌则是潜行尖兵，最擅长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摸进摸出，匕首比枪用得还溜，执行暗杀任务时从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们是过命的兄弟，是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可现在，一纸退伍令，像把钝刀，要生生斩断他们与这身军装的联系。
“不是‘出了点岔子’。”
唐峰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掐灭烟头，抬头看向许强，“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回去。”
那次任务，本是去捣毁一个隐藏在深山里的军火走私窝点，情报显示对方只有十几号人，配备的都是老旧武器。
可等他们摸进去才发现，对方不仅有重火力，还有精通战术的雇佣兵——那分明是个陷阱。
激战中，副队长为了掩护大家撤退，被炸成了碎片。
最后他们拼死突围，带回来的除了满身伤痕，还有一个疑点：那份情报，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他们向上级汇报，要求彻查，可等来的却是“任务执行过程中存在重大失误”的定性，以及这三张退伍通知书。
“我去找首长！”
许强猛地站起来，拳头捏得咯咯响，“我不信首长会这么对我们！”
“坐下。”
唐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许强愣了一下，脖子梗了梗，最终还是悻悻地坐了回去，只是胸口起伏得更厉害。
关智勇推了推眼镜，拿起桌上的通知书，指尖在“自愿退伍”西个字上敲了敲：“看清楚，是‘自愿’。
这意味着，我们没有任何申诉的余地，甚至连转业安置的资格都没有。”
他顿了顿，看向唐峰，“对方很狠，不仅要把我们踢出部队，还要让我们变成‘主动脱离组织’的人，断了我们所有的后路。”
万斌这时才动了动，从门框上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那份通知书，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忽然指了指落款处的一个模糊印章：“这个章，是总参情报部的，但编号不对。
假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屋里炸开。
许强眼睛一瞪：“假的？
那就是有人伪造命令？！”
“大概率是。”
关智勇点点头，“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文件格式，还能让下面的人不敢质疑，对方的能量不小。
我们挡了别人的路，或者说，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唐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沉得像深潭。
他知道关智勇说的是对的，副队长牺牲前，好像抓到了一个活口，临死前似乎想喊什么，却没来得及说出来。
现在想来，那活口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部队，是回不去了。”
唐峰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他们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我们闹。
闹得越大，死得越快。”
许强急了：“那怎么办？
就这么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
“不然呢？”
唐峰抬眼，目光扫过三个兄弟，“穿上这身军装，我们是保家卫国的特种兵。
脱了这身军装……”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们还是兄弟。”
关智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让我们死，我们偏要活着，还要活得比谁都好。”
唐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雨丝瞬间灌了进来，打在他脸上，“部队容不下我们，这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
“可我们除了打仗杀人，什么都不会啊。”
许强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茫然。
他们在部队待了快十年，每天除了训练就是执行任务，对外面的世界早就陌生了。
“谁说我们什么都不会？”
关智勇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格斗、侦察、布局、暗杀……这些技能，换个地方，照样能用。”
他看向唐峰，“你想好了？”
唐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三个兄弟：“我只问你们一句，走，还是留？”
“废话！”
许强一拍桌子，“你去哪，我去哪！
当年要不是你把我从冰窟窿里拖出来，我早成冻尸了，这辈子我就跟你混了！”
关智勇推了推眼镜，淡淡道：“我这人懒，换个地方重新认识人太麻烦，还是跟你们混省心。”
万斌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份假的退伍通知书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这个动作，己经说明了一切。
唐峰心里一热，眼眶有些发酸。
他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好！
从今天起，我们脱下军装，但兄弟不散！”
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在自己那份通知书上签下名字，字迹力透纸背，“滨海市，是我们退伍的地方，那就从这里开始。”
“干什么？”
许强问。
“活下去。”
唐峰的声音斩钉截铁，“而且要活得有尊严，要让那些把我们踢出来的人看看，就算离开了部队，我们照样能活出个人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灰蒙蒙的城市，“这都市，看起来光鲜亮丽，底下藏着的龌龊，未必比深山里的少。
既然正道走不通，那我们就走条不一样的路。”
关智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微蹙：“你想……涉足地下世界？”
“不然呢？”
唐峰反问，“我们没背景，没资源，除了这身本事，一无所有。
那些灰色地带，才是我们能最快站稳脚跟的地方。”
他看着三个兄弟，“我知道这风险大，甚至可能溅一身血，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许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血？
老子见得还少吗？
只要能跟兄弟们在一起，杀多少人都行！”
万斌依旧没说话，但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像是找到了新的猎物。
关智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行。
滨海市的地下势力盘根错节，主要有三个帮派，‘虎帮’、‘豹堂’和‘青联会’，三足鼎立，互相牵制。
我们可以从他们的缝隙里入手，先找个落脚点。”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有个远房表哥，在滨海市的城西开了家小饭馆，据说那边是‘虎帮’的地盘，但管理不算严，或许可以去那边看看。”
“就去城西。”
唐峰拍板，“收拾东西，半小时后出发。
记住，从走出这个门开始，我们就不是特种兵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利刃”小队合影，照片上的西个人穿着军装，笑容灿烂，背后是迎风飘扬的军旗。
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动作一丝不苟，像是在告别一段滚烫的青春，告别那些长眠在地下的战友。
关智勇、许强、万斌也跟着敬礼，西个穿着作训服的男人，在弥漫着雨水气息的房间里，用这个最庄严的动作，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半小时后，招待所门口，一辆半旧的迷彩越野车停在雨里。
这是他们用最后一点津贴买的二手车，也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家当。
西个人背着简单的行囊，钻进了车里。
许强发动引擎，车子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缓缓驶离了军区大院。
车窗外，那扇挂着“利刃特种部队”牌子的大门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雨幕里。
“接下来，我们叫什么？”
许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还有一丝对未知的忐忑。
唐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城市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晕，像一个个隐藏着秘密的漩涡。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龙堂。”
“龙堂？”
“对，龙堂。”
唐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龙堂的人。
记住，入了这个门，就得守龙堂的规矩——第一，兄弟情义大于天；第二，不伤无辜，不碰毒品；第三……”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慑人的霸气，“谁挡我们的路，就踩碎谁！”
越野车穿过繁华的市中心，驶向相对破败的城西。
雨还在下，但车里的西个男人，眼神里却都燃起了一簇火。
他们知道，从踏入滨海市城西的那一刻起，一场席卷都市的风暴，即将拉开序幕。
而他们，将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退伍令下，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传奇的开始。
兄弟不散，龙啸都市的故事，才刚刚落笔。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