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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个屠夫，怎么配与我全县第一秀才的夫君比?

可五年后，我发妻要休了我，另嫁他人。

嫁的正是那满身血污的杀猪汉，舍弃我这个状元郎。

1

我发妻休夫再嫁的时候，我骑着马被册封为状元。

回乡游街的时候，我看到她在板车上和半扇猪肉坐在一块。

前面拉着板车的，是村里的杀猪汉。

杜二娘看到我，撇开了眼睛。

我心想，她估计后悔了吧。

就算现在她来求我，我也不会再要她了。

就算她是我心尖上的人。

2

我从小父亲早逝，母亲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

为了让我光耀门楣，无数次举家搬迁，直到落户杜家村，入了杜先生的书院。

杜先生夸我是块读书的料，母亲就在书院做洒扫供我读书。

而我跟杜先生的女儿杜二娘，是全村公认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杜先生在我考上秀才的时候，将二娘许配给了我。

那一年，村里的屠夫张飞也上门提亲，和我面对面碰上。

他动手打了我。

二娘闻讯出来，一巴掌甩在张飞脸上。

你一杀猪的，怎配与薛郎相提并论?给我滚。

可二娘，我从小就说要娶你……张飞脸上是真心实意的难过: 明明是这外来户慢来一步，他才该走。

我站在旁边，拿起被张飞踩碎了的糕点，低声劝说: 二娘，你莫要生气。这等事自然是有长辈决断……

听到我这话，二娘满脸心疼地站在我身边嘘寒问暖，急切让丫鬟去拿药。

杜先生出门来，对着张飞挥挥手: 你回去吧。二娘与薛秀才情投意合，方是良缘。

可当初的一切，却和现在截然不同。

我回来那一日，二娘哭着将一纸休书丢在我面前。

她不要我了。

3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可久等不到。都过六年了，现在你回来做什么?二娘丢下那张休书，就走出茅草屋。

屋子还是依旧一样，简陋干净。

和我六年前迎娶她过门的时候，并无什么差别。

可我好不容易高中，为什么她要走?

我追了上去，一声声地叫着二娘，跟她说我高中的事情。

如今我回来了，我定然不会让你再过吃苦的日子。我在京都给你买了凤冠霞帔，这不是你一直在等的吗?

这些都是她当年嫁给我的时候，我许诺的。

明明如今我办到了，她怎么又不要了。

二娘狠狠推开我，双眼红肿地看向身后仆人托举的凤冠霞帔。

她冲上去，将凤冠霞帔悉数摔落在地。

你莫要再纠缠我了。如今劳燕分飞，你我再见陌路。再多纠缠，只会让我徒增厌恶。

我咬紧牙关，只觉得眼前这个穿着布衣木钗的女人变得不可理喻。

哪怕我晚归，可我不也将她最期待的东西带回来了吗?

她怎么还不依不饶。

村里面的人看我们这样，纷纷出面劝解。

直到我看到一个人，扶住了二娘。

是屠夫张飞。

她的手伸出去，落在他的胳膊上。

4

我冲上去打了张飞，他站着任由我打。

就好像当初上门提亲，他打我的时候一样。

可那时候，我知道二娘会心疼我，她满心满眼都是我。

然而现在，她扑上去护着张飞，直接将我推开。

滚啊。

杜家村的人都在劝我，如今我依然高官厚禄，杜二娘不识好歹不如就另娶娇妻美妾。

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事关我的男子脸面，怎么可以轻易就放任发妻找姘头。

那我头上戴着的，就不是乌纱帽。

而是绿帽了。

杜二娘，你就是这样恬不知耻的吗?为了几口肉汤，你就委身给了个屠夫?

你这般淫荡不知羞，可对得起你家书香门第?可对得起咱们夫妻一场?

我冲上去想要把人留住，张飞转过身推搡着我: 你再敢再动二娘一下，我扒了你的皮。

他一拳头打在我肩膀上，我疼得倒抽气。

可我眼睛却忍不住看向杜二娘，等着她回头。

没想到，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杜二娘，你敢我朝着她背影大声喊: 你要是走了，就别再想踏进家门。

她走得更快了。

就好像我是什么传染病，她避之不及。

我捂住胸口，感觉被气得快要晕过去了，脸上一阵阵火辣辣。

好，好个不要脸的娼妇。我这就去衙门，我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沉塘。

周围人都在劝我的时候，却让我越来越恼怒。

我妻子都跟人跑了，我还怎么心平气和?

我回过神应该去找岳父，直奔杜先生书院。

却在半路上遇见之前的同窗，他看到我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

杜先生一家，都已不在了。

我愣住了。

去年的时候，就不在了。现在书院被拆了，你便是过去，也只是废墟一片。

为何会这样?我抓住同窗，脸上全是急色: 可是发生了什么?杜先生与县令关系要好，便是他不在了，还有二娘弟弟能撑起门户，怎么会落到书院败落的地步?

这事情我不能多言。薛兄，前尘往事过了便过了。你还是和嫂夫人，好聚好散吧。

杜先生之前就高中做官，据说是在官场得罪了人，杜先生心灰意冷回乡创办书院。

这十里乡谁都敬重杜先生，我想不出来。

我离开六年里面，怎么会物是人非到如此地步。

我坚持不放同窗走，他被我纠缠得无奈，才低着头说。

薛兄回去找伯母，自然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我这才想到，刚才茅草屋里面根本没有我母亲的身影。

她又去了哪里?

二娘难道是跟我娘不和睦，才非要和我和离的?

5

我一直知道，我娘不好相处。

那年我才七岁，父亲没了，族叔让我娘改嫁，族里养我长大成年再将田地还给我。

就算我娘发誓绝不改嫁，就带着我过日子，也不行。

实在抵不住族里的逼迫，我娘带着我逃了出来。

肯定是我娘担忧我，二娘脾气又耿直，闹了起来。就是不知岳父家发生何事?

我想明白这点，觉得这不是大事。

婆媳自古就是不爱和睦的，我娘又将我看成眼珠子，二娘又爱我情深。

两人就算拌嘴了，如今我回来，她们自然又会好好相处。

所以我找了杜家村的人问，如今我娘在哪里。

杜家村的人指了指村里才建起来的新屋子: 那便是了。

我很诧异: 我家盖上新院子了?那为何二娘还非要在茅草屋?莫非是她深情，故此才不肯去新居，只肯在老地方等我?

杜家村的人眼神闪烁，推了我一把: 呵呵，薛秀才才高斗，我们这些乡下人不懂。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村里的人向来因为杜先生的存在而高看我一眼。

我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冷言冷语?

可想到刚才同窗的话，我撇下村人朝那新盖的院子走去。

敲门以后，就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和我娘不耐地吼声: 谁人来了?

娘，是我归家了。

我娘打开门，抱着我大哭一场: 我的儿啊，你怎么如今才回来?娘以为你不在了……

娘，我只是忙于读书，所以才没归家的。现在我科考已过，自然要回家见你和二娘。我扶着我娘进去，就看到院子屋子的东西很多都十分熟悉，不用仔细看都能认得出来，是岳父家的摆件字画。

这些都是咱们家建了新居，岳父送来的吗?我问我娘，心里十分感激杜先生。

却看到我娘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 你岳父……他是个好人。是娘误会他了……

6

我觉得奇怪: 岳父本就德高望重，高风亮节。若非岳父教我学识，让我免除书杂费在学院，儿子怎能有今日成就?

可他……可是他让你去科考的啊。你一去六年，杳无音信。为娘实在是担心你，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我才会答应那些官爷，去公堂佐证的。我娘拉着我的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我听到官爷，佐证，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响。

娘，难道岳父一家满门丧命，是……是你做的?我不敢相信，可却看到我娘心虚的点头道是。

这消息如同五雷轰顶，把我整个人都炸得魂飞魄散。

岳父他当初离开官场，就是得罪了人。

多年来，我也知道岳父杜先生还跟许多官场旧友来往。

虽然不在官场，可杜先生的才华也时常为旧友出谋划策。

二娘曾经和我说过，担心岳父会涉险其中，我还安慰二娘不会的。

我……我要去找二娘。我推开我娘就往外跑。

我娘在我身后追着哭: 我儿，你快回来啊。二娘她不会原谅你的。咱们离开这村子吧……

这些话，原本是我打算跟二娘说的。

我科考虽然还没公布榜单，可我有信心，我必定能金榜题名。

我说过会带二娘离开杜家村，让她凤冠霞帔，做人人羡慕的官太太。

可现在她家破人亡，我却步步高升。

7

我找到茅草屋的时候，正好看到张飞这个杀猪的守在门口。

一看到我，张飞直接挡在茅草屋的门口: 二娘在收拾东西，她和离书给你了。杜家村的村长也做了见证。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

一派胡言。我跟二娘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如今我科考回来，绝对不可能和二娘和离。我推开张飞冲进去。

正好看到二娘，抱着三个牌位泣不成声。

那赫然是岳父一家三口的灵位。

我心口一痛: 二娘，我娘说她是担心我，才会乱中出错。她也是被奸人利用……

我求过她不要。二娘回过头，满眼都是恨意。

这样的眼神我从来没在二娘身上看到过，因为她总是对我满眼爱意和崇拜。

二娘抱着灵牌要走，我伸手想要抱住她。

她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我的脸上。

张飞的拳头也落在我身上，我听着张飞咆哮怒吼: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给家里送书信?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村看看她?但凡你回来，她也不会被那狗贼……

张飞，别说。我听到二娘哭喊。

狗贼?

谁?谁对二娘做了什么……我声音都在颤抖。

心中那可怕的念头却在成型，寡母娇妻没了我做依靠，如果岳父家也遇难了，二娘这般美貌被人盯上……

二娘，他在唬我的，对不对?我顾不得满脸血泪，扑上去抓住二娘的裙摆。

二娘没说话，那双大眼睛盯着我看。

像是要看穿我的心慌和害怕，过了许久，她才嫣然一笑。

薛郎，我父亲常说你才思敏捷。那你猜，我娘家满门陷牢狱，我寒冬腊月被赶出婆家能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