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回到老屋的时候,屋顶的瓦片掉了一半,像个豁了牙的老头,对着天,一声不吭。
院里的荒草长到了一人高,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是这十几年里,所有没说出来的话。
他把那个褪了色的帆布包扔在地上,噗地一下,尘土飞扬。
包里没几件衣服,就一个铁盒子。
盒子里,是一等功的勋章,和一小撮烧成了灰的战友。
他没进屋。
他走到院子中间,站着,看着。
天上的日头毒得很,晒得人头皮发麻。
一只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喊,那声音,尖得像子弹划破空气。
陈山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他蹲了下去,手按在地上。
土是烫的。
他能感觉到土地下面,有蚯蚓在翻身。
耳朵里,却全是轰隆隆的爆炸声。
喊杀声,骨头断掉的脆响,还有热乎乎的血溅在脸上的感觉。
他闭上眼,再睁开,眼前还是那片荒草。
他站起来,走到墙角,抄起那把生了锈的锄头。
锄头把子糙得很,上面还有他爹当年留下的手印。
他脱了上衣。
背上,一条从左肩斜着拉到右腰的疤,像一条蜈蚣,趴在那儿。
还有几个坑坑洼洼的印子,是弹片留下来的。
他没管那些。
他抡起锄头,一下,一下,砸进那片荒草里。
草根很深,盘根错节。
每一锄头下去,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
汗珠子从他额头上滚下来,掉进土里,立马就没了影。
他不说话,也不停。
就这么从日头正当中,一直干到月亮挂上树梢。
院子里的草,被他清出来了一大半,堆在墙角,像个小山。
他身上,全是泥和草汁,闻着有股土腥味。
这味儿,比血腥味好闻。
他扔了锄头,走到压水井旁边,吭哧吭arh地压了半天,才压出浑浊的泥水。
他也不嫌脏,把头伸过去,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冰凉的井水一激,他打了个哆嗦,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好像才小了一点。
夜里,他没睡屋里。
那床板,一躺上去就嘎吱嘎吱地响,像有人在耳边磨骨头。
他就在院子里,靠着那堆草,坐了一宿。
山里的夜,凉。
蚊子嗡嗡地叫,像小型的无人机。
他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
在外面的时候,教官跟他们说,死了的兄弟,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他们。
他看了一晚上,也没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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