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氏集团，顶楼。
斐宴看着办公桌上堆满的各式香水香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都不是，把桌上燃着的熏香掐了。”
“市面上味道好的香氛，都在这儿了，实在不行，您闻闻新鲜的，一早空运来的。”
总助苏华躬身从手提袋里提出一堆新鲜带着晨露的荔枝，还细心配了一个好看的果盘儿放在桌上，“给您摆这儿？”
见还不满意，他双手合十讨饶，“斐总，您就告诉我吧，您在哪里闻到的香氛，我再去买一些回来，也好过大海捞针的找呀。”
老板也不像谈恋爱，倒像是魔怔了。
回想女子身上淡淡沉静的荔枝果香，他伸手剥开一颗圆润饱满的鲜荔枝，白白的果肉弹润带着香甜，汁水顺着他修长的指尖淌进掌心，像极了车里那人靠近他时莹白细腻的侧脸。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蹙眉将剥开的荔枝纹丝不动的放进果盘，扯了纸巾擦去指尖汁水。
见老板这样，苏华有些悟了。
他弯腰小声提醒，“斐总，有一种香也叫体香，您要是找这样的香，真是没法儿找的，您要不……”
“太闲就把提案报上来，下午开会，把这些都收下去。”
她身上分明是熏香，他感觉额角又开始抽痛，伸手揉了揉眉心。
把助理打发走，他垂眸看向桌面的手机，早上九点，她应该已经到老宅了，直接问她？
原本他今早问了蒋云峰他妹妹身上的香，他也不清楚，只晓得蒋蓉蓉好像是把衣服放在一个小炉子上慢慢熏。
蒋云峰糙汉子一个，还笑熏香有一股荔枝香味，过年前可以拿来熏腊肉。
斐宴想到熏腊肉就觉得有点想笑，他原以为蒋云峰会拿香谈条件，是自己太多疑了，先前倒是他误会了俩兄妹。
犹豫一瞬，他拨通他电话，“云峰，把你妹妹的微信推送给我，我有事问她。”
……
今日正式上班，蒋蓉蓉提前一刻钟抵达斐家老宅。
陈管家一早亲自带着她熟悉环境，提点她一些注意事项。
“老宅常住的，就只有老爷子、老夫人，容沛先生，沛先生是二老的老来子，只比斐总大两岁，平日若无事，最好不要到他住的楼下转悠。”
“恩，”蒋蓉蓉点头，远离主家男性，她懂。
陈管家领她到厨房门口认位置，“厨房内中餐王师傅、西餐李师傅领头，另有点心师傅和三个帮厨。”
“打好关系，有想吃的也可以让人帮忙做。”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她目光灼灼的看向陈管家，“陈叔，额外做吃食，食材需要给钱吗？”
“需要记账，从你工资里扣，”陈管家见她眼睛发亮，笑着补充道，“食材都是空运的，扣工资不划算。”
“嗯，谢谢您提醒。”
要花钱，还是算了，她现在还负债呢。
“花园和花艺摆设是老周负责，你可以去领一些插在自己房中，这个是免费的不用记账，只要不浪费，主家不会说什么。”
“另外，老宅这边的司机除了你哥哥主要负责斐总，还有两位住家司机，你若外出用车，需要向我这里打条子申请。”
“安保四人轮值，除特殊情况，凌晨后不要到主人房周围，安保会盘问，主人房有专人负责收纳清洁，没有主家允许不能进去。”
“茶水伺候是小余和小莉，她俩兼着打理一些小盆栽，你的茶室和她俩水房近，会经常和她们打交道。”
陈管家领着她将老宅走了一遍，笑着道，“加上我这个老的，老宅常驻的，一共二十五人。”
“早中晚大家都在小食堂吃，各司其职，你以后主要负责二老主楼茶室的泡茶工作，老爷挑剔，你小心伺候着。”
“每周一早上十点，有早会，你记得参加。”
蒋蓉蓉认真记着，随着陈管家一路的介绍，周边时不时掠过一张张或好奇、或打量的面孔。
陈管家给她一一介绍，她热情又不显讨好。
听说得了老爷子夸赞，上年龄的阿姨稀罕的很，一个劲儿夸，直问她交没交朋友，要不要给介绍一个。
陈管家也好奇的问了一嘴，搞的蒋蓉蓉双颊绯红，她双亲早亡，直说婚姻大事得听阿兄的。
行至茶水间附近，正遇上陈小莉端着茶托出来。
瞧见陈管家亲自领着蒋蓉蓉，她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蒋妹妹来啦？”她刻意夹了嗓子，声音甜的发腻。
目光一扫估量了一下蒋蓉蓉身段，说出的话满是酸味，“蒋妹妹运气就是好，人长得好看，一来就讨两位老人喜欢。”
“听说你还是明德大学的大学生，读了书不去坐办公室，来当啥保姆啊？不过到底是高材生，薪资都比我们这些老人儿高，随便泡泡茶，工资就是原来的四倍呢！”
蒋蓉蓉眉稍一挑，这人她眼熟，想爬床那位。
这话阴阳怪气，瞬间让刚才瞧热闹还未离开的佣人动作慢了下来，大家纷纷竖起了耳朵。
一个是陈管事的外甥女，一个是老爷子钦点的茶博士，他们心里嫉妒，可不敢当面儿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陈管家气的脸色发黑，这种事情扯到明面上，表面是针对蒋蓉蓉，实则是对斐家二老安排的不满，以及对他的挑衅。
关键这人还是他外甥女，他训斥过火像做戏，说轻了不服众，眉头皱的死紧，正要发火呵斥，没想到被蒋蓉蓉抢了先。
陈管家当面训斥有失颜面，火气是冲她的，她得接住了。
打量陈小莉一眼，蒋蓉蓉朝她走近，伸手将她衣领摆正，冷声笑道：“阿姨出门不正衣冠的吗？你看你，裙领松散，唇抹朱红，一举一动毫无体统规矩，其身不正，你哪儿来的底气攀扯我？心比天高，你以为我看不懂你的伎俩？”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陈小莉心虚，被她逼的后退一步。
蒋蓉蓉挑眉，“原来还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白丁，那便给你解释一下，挑拨同僚情绪，不服管家安排，在古代，阿姨你可是要被掌嘴的！”
“一口一个阿姨，你他妈才是阿姨……”陈小莉气疯了，掌嘴，当她是丫环吗？
转头见舅舅黑着脸，她委屈道：“舅舅，你别听这个死丫头乱说……我说的明明是她工资高的事……”
蒋蓉蓉冷声补刀：“对尊长不用敬称，不识礼数！”
陈管家没想到蒋蓉蓉初来乍到一点不怕的，由她来转移大家的情绪，于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见她看过来的眼神，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见外甥女还要狡辩，陈管家黑着脸狠狠瞪了陈小莉一眼。
蒋蓉蓉接收到陈管家的示意，看向周围人，声音软糯谦和：“蓉蓉深知，老夫人、老先生仁善，怜惜小辈会些茶道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无论哪种工作，都是靠双手挣钱，不分高低，论起在斐家的工作经验，我初来乍到，日后还要多仰仗各位叔叔阿姨指点。”
众人面面相觑，这丫头年纪小，倒是会做人，场面话一套一套的。
陈管家见众人情绪被蒋蓉蓉压下去，才上前一步，面色肃穆发话：“做好自己的本分，少嚼舌根！”
“蓉蓉是老爷夫人亲自定下的茶博士，薪酬自然不同，你们有本事也让二老另眼相看。”
“再让我发现胡言乱语，收拾铺盖走人！”
他看向不成器的外甥女，当着众人的面一锤定音，“陈小莉，当月奖金全部扣除！”
陈小莉被当众训斥，还被扣了奖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到蒋蓉蓉无视她的愤怒，像被无声扇了一耳光。
她低下头咬着唇应了声“是”，端着托盘快步走开。
蒋蓉蓉和老员工寒暄一阵后回茶室，经过水房时听到里面有人在呜呜咽咽的哭，她没多管闲事，自顾自离开。
正休息时，陈小莉却突然推开茶室的门，抱来一个硕大的木制花桶。
桶里混着精心修剪的绣球、百合等艳丽花卉，却也参杂着几支带着野气的狗尾巴草，搭配得极不协调，甚至有些杂乱。
她砰一声将木桶放在地上，咬牙忍着脾气，“上午的事我不跟你计较……新来的要熟悉各个地方，反正你现在没事，跑一趟，把这些花给容沛先生送过去，我这边要去水房，忙不开。”
“花搁在这儿了，可别忘了！”
站陈小莉身后的小余左侧脸颊通红，映着没消的巴掌印，她犹豫着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匆匆跟在陈小莉身后走了。
蒋蓉蓉视线扫过小余脸颊，垂眸落在那桶花上。
兄长特意提点过，斐容沛因腿跛性情孤僻怪异，老宅没有人愿意去他所住的楼。
她想起面试当日二老在小会客厅吵架的内容，可能也和这位容沛先生有关。
这活儿应当是园艺老周的活儿，原本送的该是插好造型的成品花艺。
这差事被小莉拦截拿来为难她，毁了花卉造型拿个破木桶装着，等她胡乱送花过去，触了霉头，挨骂都是轻的。
想到小余的脸，她边整理桶里的花心里边嘀咕：“蠢货，打人还打脸，陈管家不管，舅舅和外甥早晚要走一个……”
“哎，他们说话的调调好难适应……他们现在的行为举止和以前好不一样……如今斐宴在调查自己，原身遭受的舆论也得尽快处理……还好酬劳高，还好有一个亲人……蓉蓉这次也要努力好好生活呀。”
她揉了揉脸颊给自己打气，抱起沉甸甸的花桶，依着早上记下的路径，朝斐容沛所居的二号楼走去。
楼内静悄悄的，与主宅的热闹井然不同，这里虽然打理的仔细，可没有多少人气儿。
一楼大厅的门敞开着，蒋蓉蓉轻轻叩门，见无人回应，她试探着迈步进去。
大厅东侧阳光透过彩色菱形玻璃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绚烂的光影。
那光影之中，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正试图将脖颈套入窗帘杆上垂下的红绸系扣中，脚下踩着一把红木椅子。
窗帘横杆与地面相距不高，以他的身高，即便蹬开椅子，脚尖也能踩地，绝无窒息之虞。
蒋蓉蓉停下脚步，看着这略显滑稽又透着熟悉的一幕，她嘴一瘪，有点想哭。
前世柳姨娘惯用这招来吸引侯爷疼惜，也是这位经常挂脖子又怕疼的姨娘，在鞑子打进来时，披上了铠甲做了军医和侯爷一起上了战场，她被箭簇贯穿的尸体抬进侯府，还是她收的尸。
男子背影在她迷蒙的眼中，渐渐成了那喜穿红衣偶尔调笑她的女子。
她还记得她喜欢赏人金瓜子，蒋蓉蓉眼角渐红，感觉呼吸有些憋闷。
独在异乡为异客，她有点想念财神老封君了。
因着过往情绪，她特意耐心的等了片刻，见那人似乎因为腿不方便，久久没能摆好姿势，热心询问：“先生，您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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