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死寂一片。
所有亲戚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惊恐地看着我们走向那扇门。
婆婆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最终也没敢出声。
周涛的手心全是冷汗,湿漉漉地攥着我的手。
我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壮胆,猛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灰尘和霉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爷爷的房间很小,很暗。
只有一扇小窗户,还被外面的竹影遮了大半光线。
家具很少,只有一张老式木床,一个衣柜,以及正对着门口的那张梳妆台。
梳妆台上,那面脸盆大小的圆形铜镜,就那样静静地立着。
镜面昏黄,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像一只浑浊的、窥视着人间的眼睛。
它仿佛是这个房间唯一的主角,所有的阴冷和诡异都源自于此。
“妈的,装神弄鬼!”
周涛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镜子,还是在给自己鼓劲。
他拉着我,一步步靠近。
越靠近,那股莫名的寒意就越重。
明明是夏天,这房间里却像是冰窖。
我们终于站到了梳妆台前,离那面铜镜只有一步之遥。
镜子里映出我们两人模糊扭曲的身影,因为灰尘和铜锈,显得格外不真实。
“照啊!
看看有几个!”
堂屋门口,李老倌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意。
周涛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抬手,用袖子在镜面上狠狠一擦!
灰尘被抹去一大片,镜面清晰了不少。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我和周涛紧张苍白的脸。
一,二……只有我们两个。
我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点点,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可就在这时,我身边的周涛突然身体一僵,眼睛死死盯着镜子,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了?”
我心头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镜子里的我们,身后是房间的木门和外面堂屋依稀的人影。
一切正常。
不对!
我猛地意识到了周涛在看什么!
他在看镜子映出的,我们身后的——床!
爷爷的那张老式木床,在镜子的映照里,床沿边上……分明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深蓝色旧式斜襟布衫的女人!
她低着头,长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沿,就在我们身后!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逆流,头皮发麻,猛地回头!
床上空空荡荡!
除了有些凌乱的旧被子,什么都没有!
再回头看镜子!
那个女人还在!
依旧低着头,坐在床沿,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啊——!”
我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双腿发软,差点栽倒在地。
周涛一把扶住我,他的脸色比我更难看,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看见了吧?”
李老倌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带着一丝诡异的了然,“这就是你爷爷说的‘债主’!
她一首在这儿等着呢!”
债主?
这个女人?
她是什么债主?
强烈的恐惧让我几乎崩溃,但我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却在疯狂叫嚣——问清楚!
必须问清楚!
我死死抓着周涛的胳膊,指甲深陷,凭借一股狠劲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去看那可怕的镜影,而是看向门口的李老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是谁?!
什么债?!”
李老倌靠在门框上,三角眼里闪烁着浑浊的光:“她?
她是几十年前,被你爷爷害死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响!
爷爷……害死的女人?
“你胡说!”
周涛厉声反驳,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虚。
显然,他也被镜中那挥之不去的鬼影和李老倌的话震慑住了。
“我胡说?”
李老倌嗤笑一声,指了指那面铜镜,“这‘锁魂镜’是你爷爷年轻时弄来的邪物,据说能拘魂夺魄!
这女人的魂就被他锁在这镜子里几十年!
现在你爷爷死了,压不住了,这债,自然就找到你们这些后人头上了!”
锁魂镜?
拘魂?
我如坠冰窟,想起昨晚卧室镜子里那个躺在周涛身边的无面女,想起爷爷临终的警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不是因为压力大产生幻觉!
是因为爷爷死了,这个被锁在镜中的女鬼,她的影响开始渗透出来!
她找到了我!
甚至……她想靠近我的丈夫!
那个镜中无面女依偎在周涛身边的画面再次浮现,一股掺杂着恐惧和莫名愤怒的情绪冲上我的头顶。
“为什么找我?!
害死她的是爷爷!
关我什么事!”
我几乎是在嘶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被这无妄之灾逼疯了。
李老倌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慢悠悠地说:“为什么找你?
那恐怕得问你奶奶了……或者说,问你身上流的血。”
我奶奶?
我从未见过我奶奶。
据我爸说,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我身上的血?
就在我被他这番话弄得心神俱震时,周涛突然猛地拉了我一把,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小薇!
看……看镜子!”
我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铜镜。
这一看,我差点魂飞魄散!
镜子里,那个原本低头坐在床沿的蓝衣女人,不知何时……竟然抬起了头!
长发向两边滑开,露出了她的脸。
而那张脸……竟然……和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更加苍白,毫无生气,一双眼睛只有眼白,正空洞地、首勾勾地“看”着镜子外的我们!
嘴角,还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诡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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