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还在滴血的刀尖，就这么凉飕飕地挑着我的真丝前襟。
我心里一抽，差点没喊出声——哥们儿，这戏服可是真丝的！
租的！
弄坏了得扣押金啊喂！
“罪眷？
正好。”
那声音冷得像冰。
“充入营妓。”
这西个字砸下来，我耳朵是嗡嗡的，脑子是懵懵的。
营妓？！
等等……这台词尺度是不是有点过？
现在历史剧都这么野了吗？
广电新规放宽了？
这剧是想冲国际奖吧？
不然哪敢这么拍？
“不…不是…导演！
剧本上没这段啊！
编剧呢？
编剧死哪去了？！”
我牙齿疯狂打颤，试图挤出点专业交流，但舌头它有自己的想法，只会发出“阿巴阿巴”的无意义音节。
救命！
场记呢？
现场制片呢？
怎么没人喊卡啊！
我不是群演！
我是有合同有戏份的女二号林薇！
刚刚杀青等着领蛋糕的电影学院优秀毕业生！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真的不是群演啊！
可眼前这血……闻着也太真了吧？
还有这360度环绕立体恶臭……这得用了多少特效香料？
还有这大哥的铠甲，做旧做得也太狠了，都快包出浆了！
这剧组细节偏执得有点吓人了啊！
美术组今年必须拿奖！
两个穿着士兵服装的群演大哥己经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我。
他们的手劲也太大了点吧？
群演现在都这么敬业了吗？
这指甲缝里的泥……化妆老师也太细致了吧！
还有这混合着孜然味（？
）的血汗气息……今晚盒饭是烤羊肉串？
我戏服那拖拖拉拉的裙摆立刻成了猪队友，把我缠得像个即将被扔进锅里的粽子。
我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换来对方“再动就让你胳膊当场脱臼”的眼神警告——哇塞，这眼神戏，群演小哥是中戏毕业的吧？
得！
好汉不吃眼前亏，配合演出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将军！
冤枉！
我是良民！
我的收入都有纳税！”
我终于嚎出了一嗓子，声音尖得能去唱《歌剧魅影》，还自带凄厉哭腔——完美复刻了剧中公主歇斯底里的状态，演技爆表，求在场哪位副导给个认可？
这段即兴发挥不得给我加个鸡腿？
可惜，唯一的观众，那位铁面将军，己经高贵冷艳地转身走了。
铠甲摩擦发出“哐哧哐哧”的节奏，活像一台无情的扫地机器人，渐行渐远。
这走位……导演没给设计过吧？
也太随意了。
而我，就像被拖去屠宰场的年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面”上。
我不敢低头，我怕看到我限量款小白鞋（如果还能看出颜色的话）正踩着哪位道具老师的毕生心血上。
呕意再次袭来，我一边干呕一边流泪，妆肯定花得没法看了，幸好没带经纪人来，不然她得当场心梗。
不过这段狼狈样要是被剪进花絮，说不定还能圈一波粉？
走真实路线？
押送我的士兵哥沉默是金，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在抱怨加班没工资。
感觉像是徒步穿越了整个横店最破旧的角落。
这取景地选得可真够偏的，保姆车肯定开不进来。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些看起来像是违章建筑的棚子，几点鬼火似的灯光在那儿苟延残喘。
这场景搭建得可以啊，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钱，美术组牛逼！
越靠近，声音越杂。
哭声、呻吟声、骂娘声……群演们情绪都很到位啊，一个个都是体验派？
今晚盒饭必须加鸡腿！
空气成分也更复杂了，除了原生态尸臭，新增了流浪汉窝点般的醇厚体味和勾兑酒精的清香。
这氛围营造，绝了！
我们在一个最大的、像被一万头草泥马践踏过的马厩前停下。
一个士兵哥朝里面吼了一嗓子：“胡三娘！
补货！
将军钦点，营妓编制！”
棚子里一阵窸窣，然后，一位目测能单手抡倒一头牛的壮硕阿姨骂骂咧咧地登场了。
哇！
这选角！
这形象！
绝了！
一看就是老戏骨！
她穿着男装棉袄？
头发油得能炒菜，手里的小皮鞭让我瞬间出戏到某些奇怪小剧场。
道具老师连这种细节都不放过？
她眯着卡姿兰大眼睛把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发出了灵魂嘲笑：“哟，这哪儿来的角儿啊？
穿得跟唱戏似的。”
她那饱经风霜、指甲里藏着整个黑土地的手，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强行给我做了个抬头美容。
阿姨您轻点，妆太花了上镜可就丑啦！
“啧，盘儿挺亮，就是哭得跟嚎丧似的。
晦气！”
她甩开我，像甩掉一块抹布，对士兵挥挥手，“行了，这赔钱货我收了。”
士兵哥撒手。
我腿一软，差点当场表演一个贵妃醉泥地。
胡三娘显然没耐心欣赏我的演技，首接粗暴地把我一推，我就像个保龄球一样滚进了那个气味炸弹内部。
“自己找旮旯蹲着！
明天天一亮就给我上工！
哭？
哭也算时间哦！”
她吼完，附带赠送了我一脸富含营养的唾沫星子。
这喷口水的细节……也太敬业了吧！
我跌跌撞撞撞进一堆麻木的女性躯体里，她们像被抽走灵魂的娃娃，勉强给我挪了块能放下半个屁股的、湿漉漉的稻草。
更多群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多看一眼都能亏本。
这集体表演，也太真实了……棚顶漏水，精准地滴进我后脖颈，冰得我一激灵，赶紧抱紧自己蜷缩起来。
冷，抖，胳膊疼，臭得快灵魂出窍。
周围是绝望的单曲循环。
这场戏要拍多久啊……怎么还没人喊卡？
我死死咬着嘴唇，尝到的味道复杂得能写篇论文。
这血浆包什么牌子的，味道这么逼真？
完犊子了。
没有喊卡。
没有收工盒饭。
没有保姆车接回星级酒店。
那个铁面杀千刀的西个字，是真的？
我，林薇，电影学院优秀毕业生，真的特么“入职”了古代营妓这个离谱到银河系的岗位。
这就是……沉浸式体验派演员的终极代价吗？
奖金够我精神损失费吗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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