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西北戈壁，寒风依旧像刀子，刮过裸露的岩石和稀疏的骆驼刺，发出呜呜的鬼啸。
凌晨五点，天边刚泛出一丝灰白，将连绵起伏的荒凉山脊勾勒出冰冷的剪影。
华夏与A国漫长边境线上，钢铁哨所如同孤独的巨兽，匍匐在寒夜里。
边防连连长张猛，裹紧军大衣，呼出的白气瞬间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凝成霜花。
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雷达屏幕。
绿色光点规律地闪烁，代表着我方正常巡逻的无人机编队。
一切和过去的几千个日夜似乎没有不同。
枯燥、寒冷、警惕，这就是边防军人的日常。
他身后的通讯兵小陈，正对着加密通信终端例行呼叫：“鹰巢，鹰巢，这里是岩羊01，一切正常，请指示……重复，鹰巢，这里是岩羊01……”突然，屏幕上的所有绿色光点，连同旁边的通信信号强度指示条，毫无征兆地、齐刷刷地熄灭了。
不是闪烁，不是波动，是彻底的、死寂的黑暗。
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掐断了所有电子设备的喉咙。
小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地拍打终端，按键按得噼啪作响，耳机里只剩下滋滋啦啦令人心悸的、绝对的空洞噪音。
“连长！
通信……全断了！
所有信道！
包括卫星备用！”
几乎在同一瞬间，哨所顶部刺耳的防空警报刚拉响一声，就像被掐住了脖子，骤然失声。
原本亮如白昼的监控屏幕、雷达显示器、战术指挥仪……所有依赖电力的仪器，屏幕瞬间熄灭，或者定格在混乱的雪花点上。
整个哨所，连同外面的探照灯，瞬间陷入一种科技文明突然死亡般的绝对黑暗和死寂。
“备用电源！”
张猛猛地站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边境线上，通信中断意味着绝对的孤立和彻骨的凶险。
“备用电源启动了，但是……”技术员老周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他面前的备用发电机指示灯亮了，但连接的所有电子设备，依然毫无反应，屏幕一片漆黑。
“没用！
连长！
所有电子系统……全瘫痪了！
连内网都……这不是故障！
像……像被什么东西捂死了！”
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张猛冲出哨所指挥室，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激灵。
外面，边防连的士兵们刚从营房跑出来，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惊愕。
有人试图启动停在旁边的步战车，只听到发动机徒劳的嘶吼几声，然后彻底沉默。
车载的火控系统、观瞄设备，全都成了冰冷的废铁疙瘩。
“连长！
看天上！”
瞭望哨的士兵嘶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张猛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天空的灰白底色中，三个巨大的、明亮的火球正拖着浓烟，以一种绝望的姿态向着远方的戈壁滩急速坠落！
那是他们的无人战机！
刚才还在屏幕上正常巡逻的“鹰隼”！
根本没有任何受攻击的征兆，它们就像突然被抽走了灵魂，引擎熄火，失控，然后燃烧着砸向大地。
轰！
轰！
轰！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地面的微微震颤，从远方的山谷传来，三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黎明前昏暗的天空。
那是价值数亿、守卫疆域的重器，此刻化作了戈壁滩上三堆凄凉的残骸。
“敌袭！
最高战斗警报！
准备战斗！”
张猛的声音炸雷般响起，压过了士兵们的惊呼。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嘶吼着命令。
没有电子通讯，没有雷达预警，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步战车火力支援，他们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人，和手里的枪。
士兵们瞬间从震惊中惊醒，多年的训练刻进了骨子里。
不需要复杂的指令，他们像被惊动的蚁群，迅速扑向预设的防御工事。
沙袋垒成的掩体后，枪栓拉动的“咔哒”声密集响起，冰冷而决绝。
然而，当士兵们试图操作部署在制高点的固定式“毒刺”反无人机电磁炮时，绝望再次袭来。
无论怎么拍打、重启，炮塔纹丝不动，瞄准屏幕一片漆黑。
这些本该撕碎敌方无人机的钢铁守护者，此刻成了矗立在寒风中毫无用处的墓碑。
“炮……炮也失灵了！”
负责火力点的新兵王磊，声音带着哭腔，徒劳地试图转动那冰冷的炮管。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阵地上蔓延。
失去所有电子眼睛和远程利齿，面对未知的、能瞬间瘫痪整个科技体系的敌人，人类的本能恐惧被无限放大。
新兵们脸色惨白，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慌什么！”
张猛的声音如同磐石，瞬间压住了阵地上弥漫的恐慌。
他大步走到王磊身边，粗糙的大手用力拍在新兵颤抖的肩膀上，力量大的几乎把他拍倒。
“通讯断了，炮哑了，飞机摔了，但老子们手里的枪还在！
骨头还在！
只要还有一个喘气的，这阵地就不能丢！
想当英雄还是狗熊，自己选！”
他猛地抢过旁边老兵手里一个还在徒劳发出滋滋噪音的便携式战术终端，狠狠砸在脚下的岩石上！
砰！
塑料和金属碎片西溅。
“看清楚了！
指望不上这些破铜烂铁了！
现在开始，用我们的眼睛！
用我们的耳朵！
老子们就是雷达，老子们就是堡垒！”
张猛指着自己的眼睛，吼声在寂静的戈壁上传出很远，“一班二班，左翼高地！
三班西班，右翼！
机枪组给我把交叉火力架好！
狙击手，找你们的制高点！
观察哨，给老子用最笨的办法！
望远镜！
耳朵竖起来！”
这粗暴的举动和决绝的命令，像一剂强心针。
老兵们率先响应，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而专注。
他们不再尝试修理那些无用的设备，迅速调整部署。
新兵们在老兵的带动和连长的怒吼下，也咬着牙，强行压下恐惧，学着老兵的样子，将身体死死压在冰冷的掩体后面，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上，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灰白色的、死寂的天际线和戈壁滩延伸的方向。
寒风卷起沙尘，打在脸上生疼，但没人眨眼。
“老周！”
张猛看向技术员，“想想办法！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能瞬间掐死我们所有电子设备？
范围有多大？”
老周脸色铁青，他正蹲在地上，飞快地用一把多功能军刀拆开一个报废的单兵通讯器。
他的手在抖，但动作还算稳。
他扯出一块电路板，凑着微光仔细查看，又拿出一个便携式盖革计数器（辐射探测器）和电磁场测试仪。
盖革计数器指针疯狂摆动，发出刺耳的蜂鸣；电磁场测试仪的读数瞬间爆表，指针首接打到了头，然后屏幕闪过一道不正常的亮光，也彻底黑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怪异的臭氧味。
“强电磁脉冲！
超乎想象的强度！”
老周的声音带着颤抖，抬头看向张猛，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覆盖范围……绝对不止我们这里！
是……是全域性的！
有人对我们发动了一场……一场电磁核爆！
应该是代号……代号‘宙斯’！
只有自由联盟那个传说中的全域电磁压制系统才有这种毁灭性的力量！
完了……全完了……宙斯……”张猛咀嚼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名字在之前的秘密通报里出现过，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种战略威慑。
谁也没想到，敌人竟然真的把它投入了实战，而且是以这种灭顶之灾的方式！
这己经不是战争，这是对整个国家神经系统的斩首！
就在这时，观察哨传来一声变了调的尖啸：“连长！
方向030，高度1500！
东西来了！
好多！！”
张猛瞬间扑到掩体的瞭望口，一把抢过老兵递来的高倍望远镜。
冰冷的金属镜筒贴在眼眶上，视野里，灰白色的天际线上，一群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点，正以极高的速度放大、逼近！
它们动作精准而冷酷，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
自由联盟的无人侦察机群！
它们显然没有受到“宙斯”的影响，或者说，它们就是“宙斯”放出的猎犬！
“距离五公里！
速度极快！
是‘秃鹫’侦察型！”
观察哨的声音嘶哑地补充道，带着绝望，“它们发现我们了！
正在形成包围圈！”
“全体注意！
目标敌无人侦察机群！
进入射程自由开火！
优先打掉领航机！”
张猛的声音冰寒刺骨，瞬间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他扔掉望远镜，抄起自己那把加装了光学瞄具的QBZ - 035突击步枪，枪托死死顶在肩窝。
没有火控辅助，没有精准坐标，甚至没有有效的指挥，只能靠血肉之躯和最低限度的光学设备去对抗高速的钢铁蜂群。
“妈的！
来吧！
狗娘养的！”
张猛身边的老兵啐了一口，拉开枪栓，布满老茧的手指稳稳搭在扳机上，眼睛死死盯着瞄准镜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的“秃鹫”轮廓。
阵地上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寒风的呜咽。
每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天空。
士兵们脸上的恐惧己经被一种近乎麻木的、破釜沉舟的凶悍取代。
科技赋予的优势瞬间崩塌，战争一下退化到最原始的层面——用血肉去对抗钢铁洪流的前奏。
五公里，对于高速无人机，不过转瞬即至。
冰冷的金属机身反射着天边第一缕微弱的曦光，机翼下挂载的小型武器挂架闪烁着不祥的寒芒。
它们像一群来自地狱的机械秃鹫，带着压倒性的、令人绝望的科技优势，朝着这支失去了所有现代爪牙、仅凭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固守在岩石阵地上的孤军，俯冲而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机群引擎高速旋转的尖啸，撕裂了戈壁死寂的黎明。
老兵的手指扣住了扳机的第一道火。
新兵王磊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他握着枪的手，却再没有松开。
毁灭的阴影，伴随着“宙斯”的余威，如同冰冷的巨浪，拍向了华夏西北这道脆弱的、仅由血肉和意志构成的岩石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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