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然攥着钥匙站在后门，晚风卷着KTV里的音乐和酒气扑面而来。
杂物间很小，只够放下一张折叠床和一个旧衣柜，墙角堆着些空酒瓶，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显然是赵清欢特意打扫过的。
他脱下夹克，露出里面周小刀给的纯棉T恤，左肋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从赤龙堂的刀光剑影，到此刻的夜场灯红酒绿，不过二十几天，却像隔着两个世界。
他摸出贴身的U盘，塞进衣柜的夹层里，金属外壳硌着指腹，提醒他这安稳只是暂时的。
七点整，陈浩然准时出现在前厅。
赵清欢己经换了身衣服，黑色吊带长裙外罩了件亮片短外套，衬得肩颈线条愈发利落。
她正靠在吧台边核对账单，指尖夹着支细长的女士烟，烟雾袅袅地绕着她微卷的发尾。
“来了。”
她抬眼瞥了他一下，“规矩懂吧？
别惹事，也别让人在我这儿闹事。”
陈浩然点头，目光扫过厅里的陈设。
装修不算豪华，却透着股舒服的烟火气，墙上挂着些老海报，角落里的绿植养得茂盛。
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卡座里，大多是熟面孔，跟赵清欢笑着打招呼，看得出她经营得用心。
九点多的时候，门口吵吵嚷嚷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男人，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身后跟着西五个跟班，一看就来者不善。
“赵老板，今儿的酒钱，记我账上。”
寸头男往吧台一靠，眼神黏在赵清欢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轻佻。
赵清欢没抬头，手里的笔在账单上划着：“王老板的账，己经欠了三个月了。”
“急什么？”
寸头男笑起来，露出颗金牙，“等我这批货出手，别说酒钱，你这店我都能盘下来。”
他突然伸手想去碰赵清欢的头发，“到时候赵老板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手还没碰到，就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攥住了。
陈浩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吧台边，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关节却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位客人，请自重。”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让人发怵的冷意。
寸头男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哪来的野小子？
敢管你王爷爷的事？”
他身后的跟班立刻围上来，拳头捏得咯咯响。
赵清欢放下笔，从吧台底下摸出个开瓶器，漫不经心地转着：“王老三，我这儿可不养闲人，也不惹横事。
你要是来喝酒，我欢迎；要是来找茬……”她抬眼，眼神里的笑意淡了，“我这新来的保安，脾气不太好。”
陈浩然没动，只是握着寸头男的手微微用力。
对方的脸瞬间涨红，疼得龇牙咧嘴：“松手！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陈浩然松开手，寸头男踉跄着后退两步，手腕上己经留下圈红印。
“请吧，别影响其他客人。”
跟班们刚要上前，被寸头男拦住了。
他盯着陈浩然看了半晌，又瞥了眼赵清欢手里的开瓶器，突然笑了：“行，赵老板有能人撑腰，我今儿认栽。”
他撂下句“走着瞧”，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厅里的客人假装没看见，却悄悄松了口气。
有熟客跟赵清欢打趣：“赵老板，这保安靠谱啊。”
赵清欢笑了笑，冲陈浩然抬了抬下巴：“去拿瓶威士忌，算我的。”
陈浩然取来酒，放在吧台前。
赵清欢给他倒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光：“王老三是做建材生意的，其实就是个地头蛇，靠着讹诈小商户过日子。”
她顿了顿，“以前也来闹过几次，我都把他打跑了。”
陈浩然端起酒杯，酒液滑过喉咙，带着辛辣的暖意。
“他说的‘货’，是什么？”
赵清欢挑眉：“你倒是敏锐。”
她往酒杯里加了块冰，“谁知道呢，也许是钢筋，也许是别的。”
她没明说，眼里却闪过一丝了然。
后半夜没什么客人，陈浩然靠在门口抽烟。
月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吧台前的地板上，赵清欢正低头算账，发尾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他突然想起邹明远，那个总爱叼着烟笑的家伙，要是看见这场景，大概会说“这老板娘不错，收了吧”。
“想什么呢？”
赵清欢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件外套，“夜里凉，披上。”
陈浩然接过外套，是件军绿色的工装夹克，带着淡淡的樟脑味。
“谢谢。”
“你不是普通人。”
赵清欢靠在门框上，看着远处的路灯，“周小刀说你是山里来的，可你刚才捏王老三手腕的手法，是部队里才有的擒拿术。”
陈浩然没说话，弹了弹烟灰。
“我不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赵清欢转过头，眼神坦荡，“在我这儿，你就是陈默，一个保安。
但要是你把外面的麻烦带到这儿来……”她顿了顿，“我这庙小，容不下。”
“我明白。”
陈浩然掐灭烟，“我只做事，不惹麻烦。”
赵清欢笑了，眼角的浅纹在月光下很柔和：“那就好。”
她转身往回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对了，明天起给你涨工资，每月多加五百。”
陈浩然望着她的背影，手里的工装夹克还带着余温。
他摸了摸左眉的疤，突然觉得这清风KTV，或许不只是个落脚的地方。
凌晨三点，陈浩然锁好门准备回杂物间，却在墙角发现个烟头。
不是他抽的牌子，烟蒂上还沾着点暗红的口红——是王老三那个跟班的女朋友，刚才跟着一起来的。
他弯腰捡起烟头，指腹捻了捻上面的口红印。
看来，这地头蛇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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