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正是放纸鸢的好时节。
城郊的草坡上，绿草如茵，野花星星点点。
湛蓝的天空中 already 飘着几只色彩斑斓的纸鸢，远远传来其他孩童嬉笑的声音。
沈婳兴奋地小脸通红，手里紧紧攥着何瑾辞给她新买的蝴蝶纸鸢。
那纸鸢做工精致，绘着绚丽的图案，在阳光下几乎要流光溢彩。
“哥哥，快！
快让它飞起来！”
她着急地跺着脚，眼巴巴地望着何瑾辞。
何瑾辞站在稍高处的坡顶，少年身姿如玉，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朗的眉眼。
他熟练地理着线轴，目光扫过沈婳因为奔跑而泛红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快乐和期待。
这快乐如此刺眼。
他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是温和的兄长模样。
“好，婳婳拿稳了，待会儿听哥哥口令，你就松开手。”
“嗯！”
沈婳用力点头，屏住呼吸。
何瑾辞逆着风跑了几步，手中的线一紧一放，那巨大的蝴蝶纸鸢便借着风势，摇摇晃晃地腾空而起，越飞越高，很快成为了天空中最耀眼的存在。
“飞起来啦！
哥哥好棒！”
沈婳欢呼雀跃，拍着手跳起来，视线紧紧追随着天空中的纸鸢，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飞了上去。
何瑾辞将线轴递给她，小心地指导她如何控制力道。
“慢慢放线，感觉风大的时候就松一点，风小了就收一收。”
沈婳学得很认真，小手紧紧抓着线轴，仿佛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这是瑾辞哥哥送给她的，也是哥哥帮她放飞的。
她仰着头，看着那只在蓝天中自由翱翔的蝴蝶，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满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对身边少年的依赖和倾慕。
“飞得真高啊……”她喃喃自语，眼睛亮得惊人。
何瑾辞站在她身侧，垂眸看着她毫不设防的侧脸和那纤细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脖颈。
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光，看起来温暖而脆弱。
有一瞬间，他竟有些晃神。
如果……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如果没有仇恨，他或许真的会像一个真正的哥哥一样，守护着这份无忧无虑的笑容。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冰冷的黑暗吞噬。
他接近她，从身后虚虚地环住她，大手覆上她的小手，帮她一起掌控着线轴。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春衫传来，带着少年清冽的气息，将沈婳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沈婳身体微微一僵，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
她能感觉到哥哥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廓，痒痒的，让她浑身不自在，却又舍不得躲开。
“要这样控制，感觉到了吗？”
何瑾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温和，像是最耐心的教导。
“……感，感觉到了。”
沈婳声如蚊蚋，几乎不会呼吸了。
她全部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两人相叠的手上和他靠近的胸膛。
何瑾辞感受着怀里小身体的僵硬和紧张，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冰冷的弧度。
看，效果显著。
他正在一点点地蚕食她的边界，让她习惯他的靠近，为他心动，而不自知。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猛地刮过山岗！
沈婳惊呼一声，手中的线轴骤然失控，飞快地旋转起来，细线勒得她手心一阵刺痛。
那只高飞的蝴蝶纸鸢在空中剧烈地颠簸了几下，猛地一歪！
“啊！
哥哥！”
沈婳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更加抓紧线轴。
何瑾辞眼神一凛，迅速伸手想去稳住线轴，但那风来得又急又猛。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那根纤细的、连接着天空与地面的线，毫无预兆地崩断了！
脱缰的蝴蝶纸鸢瞬间失去了控制，被狂风裹挟着，歪歪斜斜地向远处飘去，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蔚蓝的天际，不知会坠落在哪个角落。
沈婳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天空，手里还保持着紧握线轴的姿势，小脸上的兴奋和红晕迅速褪去，只剩下茫然的失落和无措。
就好像她刚刚飞上云端的心，也跟着那纸鸢一起，猛地坠落了。
她眼圈慢慢红了，扁了扁嘴，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断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何瑾辞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又看看眼前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心底莫名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这意外的断线，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隐隐触动了他某根紧绷的神经。
失控。
他厌恶这种感觉。
他精心计算的一切，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她的情绪，她的未来。
他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蹲下身，语气依旧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没关系，只是一只纸鸢而己。
下次哥哥再给你买一只更好的。”
“可是……那是哥哥刚给我买的……”沈婳低下头，声音闷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青草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她不只是心疼纸鸢，更心疼这份刚刚拥有的、仿佛飞在天上的快乐，消失得如此之快。
何瑾辞看着她落泪，心中那点烦躁更甚，甚至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伸出手，有些生硬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并不算十分温柔。
“别哭了。”
他说，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不喜欢新的吗？”
沈婳抽噎着，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面容有些模糊，逆光中，那温和的表情似乎也显得有些疏离和遥远。
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瑾辞哥哥，有点陌生。
但她很快甩开了这个念头，用力摇了摇头：“喜欢的……婳婳喜欢哥哥买的……那就别哭了。”
何瑾辞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该回去了。
风大了。”
沈婳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哥哥的手很大，很暖，却似乎没有刚才一起放纸鸢时那么让她安心了。
何瑾辞牵着她，一步步走下草坡。
沈婳时不时回头，望向纸鸢消失的方向，天空依旧湛蓝，却空旷得让人心头发慌。
何瑾辞目视前方，面色平静，唯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一丝不悦的心绪。
断线的纸鸢……他绝不会允许他的计划出现任何不受控制的意外。
沈婳必须牢牢握在他的掌心，就像那根线一样。
即使那根线，本身就是为了最终断裂而存在。
只是此刻，他尚未深思，那断线瞬间，他心头掠过的那一丝悸动，究竟是什么。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来时欢快的气氛，仿佛也随着那只纸鸢，一起飘远了。
沈家高大的门楣渐渐出现在视线里，沉默而肃穆，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早己悄然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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