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庭踱步在创业园区的灰色长廊里，天光从天窗坠落，勾勒出他背影的轮廓。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每一步都带着隐秘的重压。
江晓霏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手里紧紧攥着养乐多空瓶，细指不安地轻敲瓶身。
“哥，你真的决定了吗？”
她声音很低，带着些犹豫和不安。
江耀庭没有立刻回应。
他短促地吸了口气，仿佛想将每一丝不确定都吞回胸腔。
走到共享咖啡区，他停下，把小黑皮包重重放在桌上。
“霏霏，还记得爸妈那家小饭馆吗？”
他用指节摩挲着桌面，声音清晰，“以前他们每天都在赌，赌能多熬一阵子，赌生意不会再差。
最后还是输了。”
江晓霏安静地望着他，不敢插话。
那段灰暗的记忆让她的心也跟着发冷——饭馆关门那天，江耀庭整夜坐在店门外，第二天脸色苍白地去上班。
“这次，我不想押错。”
江耀庭转过头来，眼里有火，“一成不变不是我们的活法。
要么冲出去，要么被彻底淘汰。
你信我吗？”
江晓霏咬着嘴唇点点头，神情却依然忐忑。
外面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键盘声。
园区一隅，两三桌创业团队正各自忙碌，小半数人衣着考究，更多人满脸疲惫，守着各自的屏幕。
江耀庭环视西周，眼里闪过一丝冒险的光芒。
他己经辞掉了原本稳定的商务拓展工作。
那天的辞职信如他所料，没有引发太大波澜，连老板都毫无挽留。
江耀庭心里明白，在这座城市里，离开一个岗位不过是城市血脉里一次微小跳动，不会影响任何节奏。
但他内心的节奏却彻底变了。
创业的起步比他想象的更冷静，也更残酷。
两天前，他带江晓霏硬着头皮找了一家天使投资机构，结果被冷漠地拒绝。
投资经理打着哈欠看完他们的PPT，说了一句“你们的模式没壁垒，市场美好但太泛泛”，留下江耀庭和江晓霏在玻璃门外尴尬站了一会儿。
“哥，我们还可以试试别的。”
江晓霏低声鼓励。
江耀庭笑笑，笑容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坚韧：“明天再去下一家。
越是没人信，越说明我们得坚持。
你怕吗？”
“不怕。”
她的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一些，只是指尖依然不自觉地收紧。
园区的会议室无人问津，只有两张老旧办公椅和一面写满项目流程的白板。
江耀庭把他们的计划书攤开，两人对着电脑，开始逐条检查。
江晓霏负责产品梳理，他则整理对外合作资料。
窗外流浪猫在雨中舔舐自己的毛，而屋内兄妹的世界也同样风雨欲来。
文件终于整理完，江耀庭沉默了一阵，才低声问：“霏霏，你愿意跟我一起熬下去吗？”
她轻轻点头，又补了一句：“我们一定能行的。”
江耀庭笑了，目光里掠过复杂的倔强。
这个城市从不温柔，他早己学会只向前看。
午后，江耀庭带着计划书走向园区的玻璃门，外面光线明亮到有些晃眼。
园区附近有一家小咖啡厅，许多新人创业者都喜欢在这里讨论方案。
他选了最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便是CBD的高楼林立。
不一会儿，对方投资经理陈彦之走进咖啡厅，西装笔挺，步伐匆忙，眉眼间是这座城市惯常的疏离与审慎。
江耀庭主动起身，伸手打招呼：“陈经理，您好。”
陈彦之目光在江耀庭和江晓霏之间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你们的方案我大致看到了。
说实话，现在做社区互助平台的很多，光靠情怀很难打动投资人。”
江耀庭紧紧盯着桌面，指尖发白，却没有退缩：“我们不是只靠情怀。
我们的模式有针对性，社区互动+技能共享，不是泛泛的社交。
平台一旦跑通，用户粘性不会低。”
对方沉吟片刻，眼神渐渐犀利起来：“那你们的资源呢？”
他话锋一转，“有没有行业领头人？
有没有大学教授背书？
有没有几千用户的核心种子群？”
这些问题像利刃一样，每一刀都划在江耀庭的软肋上。
他忍着心里的愤懑，还是一条一条回答。
江晓霏低头仔细地做着笔记，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陈彦之搅拌着咖啡，微笑却不带热度：“互联网项目，就是残酷竞争，没资源没数据，光凭一腔热血不够。”
他顿了顿，略带戏谑的问，“你们有多少钱？
除了你们兄妹，还有谁愿意无偿做事？”
江耀庭一时哑口。
他们两个人所有的积蓄，只够维持几月，连雇个兼职都困难。
他说不出口那种窘迫，却又不甘去低头。
咖啡厅里喧哗渐起，另外几个桌子上的创业者或大声争论，或焦头烂额。
背景里传来投资失败者的失望自述。
这种氛围让江耀庭愈发苍白，却也更执拗。
江晓霏看着他，忽然伸手拉住江耀庭的衣袖，安静地用力。
“哥，我们再试试。”
这一刻，她的力气竟不小。
陈彦之倒是看出了点什么，玩味地一笑：“有冲劲是好事。
我的建议是，先别急着融资，能不能拉几个行业专家入伙，做点成型产品给我看看？
这城市每周都有新项目倒下，但也有人能熬出头。”
江耀庭站起来，郑重鞠了一躬：“谢谢您的建议。
我们一定会再次联系您。
不会让您后悔今天见我们。”
街道的暮色缓缓落下，高楼的玻璃幕墙映照出江耀庭和江晓霏的身影。
他们走在回园区的路上，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很稳。
走到园区门口，江晓霏忽然转头，“哥，咱们招人吧？
就算只能给点微小股权，也得把产品推出来。”
江耀庭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
他的眼神在光影间变得锐利而深远。
“是该开始找队友了。”
他说，“拼过的路，才有资格谈输赢。”
园区里夜色渐浓。
创业的起点并不因为坚决而变得温柔，反倒逼着人更清醒地审视梦想的代价。
兄妹重新回到小会议室，将资料一条条细读，在夜色和键盘声的交错中，一份简短的招募公告逐渐成型。
窗外的城市没有停歇，车流闪烁如思绪。
创业伊始的路如同破裂的缝隙，需要一点点填补与修复。
江耀庭在屏幕前合掌，低声说了一句：“总有办法。”
江晓霏和他对视片刻，点头认同。
电光映照下，他们的倔强和希望，如同楼群中渺小却不灭的亮光，静静生长在这个城市的裂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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