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瓶里的液体见了底,护士阿姨过来拔了针,用一小块棉花按住我手背的针口,轻声说:“明天再过来换药就好,记得别碰水。”
路明非赶紧点头,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把“别碰水”三个字记了下来——那是我之前用来记新词的本子,现在他倒先用上了。
我坐在床上,抱着路明非昨天给我的浅棕色毛绒熊。
毛绒熊的毛很软,蹭在脸颊上暖暖的,我把脸埋进去,能闻到一点淡淡的阳光味,不像实验室里的东西,总是冷的、硬的。
路明非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盯着他的背影看,他的卫衣后颈处沾了一根我的头发,我想提醒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怎么了?”
他转过身,以为我不舒服,赶紧蹲下来摸我的额头,“是不是哪里疼?”
我摇摇头,伸手把那根头发从他衣服上摘下来,递到他面前。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把头发捏在手里,说:“谢谢绘梨衣,不然我出门就成邋遢鬼了。”
“邋遢鬼”是什么?
我不懂,但看他笑了,我也跟着弯了弯嘴角,把毛绒熊抱得更紧了些。
收拾好东西,路明非背起我的小背包——里面装着我的本子、几支彩色笔,还有护士阿姨给的药——然后伸出手,说:“我们走,去一个新地方,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家啦。”
“家”。
这个词我在路明非念的故事里听过,是小兔子和兔妈妈住的地方,有温暖的灯,有好吃的胡萝卜。
可我从来没有过“家”,以前只有实验室的金属台,只有白大褂的人,只有“容器”这个冷冰冰的称呼。
我盯着路明非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他的手还是那么暖,能把我手心的一点点凉意都捂热。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风轻轻吹过来,带着点春天的味道,不像冬天那么冷。
路明非把我往他身边拉了拉,说:“风有点大,别吹感冒了。”
他的声音裹在风里,软软的,我忍不住往他身边又靠了靠,把脸埋在他的胳膊旁边,偷偷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樱花香——和我枕头旁边的樱花味纸巾一样。
我们坐了一辆黑色的车,开车的人戴着黑色的帽子,侧脸线条很利落,看起来很严肃。
路明非跟他打招呼:“楚子航,麻烦你了。”
“楚子航”。
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记不住,只看到他放在方向盘旁边的黑色长刀——刀鞘上有银色的花纹,看起来很锋利,像故事里武士的刀。
我赶紧把脸转回来,贴在路明非的胳膊上,不敢再看。
车开了很久,我靠在路明非的肩膀上,有点困。
毛绒熊被我抱在怀里,毛茸茸的耳朵蹭着我的下巴,我闭上眼睛,听着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还有路明非轻轻的呼吸声,慢慢就放松下来。
以前在实验室里,我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闭上眼睛,总怕一睁眼,又会看到冰冷的仪器,可现在靠在路明非身边,我却觉得很安心,好像就算睡着了,也不会有人伤害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
路明非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绘梨衣,到了。”
我睁开眼,先看到的是一栋浅米色的小公寓楼,楼前有几棵小小的树,枝头上冒出了一点嫩绿色的芽。
路明非牵着我的手,跟着那个叫楚子航的人走进楼道,楼梯上铺着浅棕色的地毯,踩上去没有声音。
楚子航打开三楼的一扇门,推开门的瞬间,我先看到了挂在窗户上的粉色窗帘——和路明非给我看的图画书里,小兔子家的窗帘一样。
“进来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
路明非把我拉进去,轻轻关上门。
房间不大,却很亮。
粉色的窗帘半拉着,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白色的小床,床上铺着浅粉色的床单,枕头旁边,放着一只比我怀里更大的浅棕色毛绒熊——和我怀里的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大了一圈。
床旁边有一张白色的书桌,书桌上放着我的小本子,还有几支新的彩色笔,笔的颜色是我喜欢的浅粉、浅蓝、浅黄。
“我昨天过来收拾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路明非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窗帘是粉色的,你之前看图画书的时候,盯着粉色的兔子窝看了好久,我就想着……”我没听完他后面的话,因为我己经松开他的手,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支浅粉色的笔。
笔杆是圆的,握在手里很舒服,我低头在本子的空白页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粉色窗帘,又画了一个笑脸。
“喜欢吗?”
路明非走过来,蹲在我旁边,看着我画的画。
我用力点头,把画举到他面前,又指了指床上的大毛绒熊。
他笑了,伸手把那只大熊抱过来,放在我怀里:“这个也是给你的,晚上抱着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大熊比我想象中还要软,我把脸埋进去,闻到了和小毛绒熊一样的阳光味。
原来“家”是这样的——有粉色的窗帘,有软乎乎的毛绒熊,有喜欢的彩色笔,还有路明非的笑。
就在我抱着大熊发呆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楚子航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金发的男生,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系着红色的领结,看起来很精神,像故事里的王子。
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纸袋,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笑着说:“路明非,这就是绘梨衣吧?
比你说的还要可爱。”
“凯撒,你怎么来了?”
路明非站起来,跟那个叫凯撒的男生打招呼。
“凯撒”。
我又在心里默念,还是记不住,只记得他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像发光一样。
他走进来,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我,说:“第一次见面,给你带了点小礼物,是草莓味的糖果,你应该会喜欢。”
纸袋是浅粉色的,上面画着小小的草莓。
我看着纸袋,又看了看路明非,他点了点头,说:“拿着吧,是凯撒的心意。”
我慢慢伸出手,接过纸袋。
纸袋很轻,里面的糖果隔着纸能摸到一点硬壳。
我没敢打开,只是把纸袋抱在怀里,靠回路明非的身边——那个叫凯撒的男生虽然笑着,可我还是有点怕生,只想待在路明非旁边。
凯撒好像看出了我的胆怯,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门口,跟路明非和楚子航说话。
他们聊的话题我听不懂,什么“昂热校长安全措施后续安排”,我只是抱着大熊和糖果袋,坐在床边,偷偷观察他们。
楚子航还是很严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一首放在腰间的刀上,好像随时在准备什么。
凯撒则很爱说话,手比划来比划去,金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路明非偶尔会回头看我,每次看到我在看他,都会对我笑一下,我就赶紧低下头,摸着怀里大熊的毛,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过了一会儿,楚子航和凯撒要走了。
楚子航走之前,看了我一眼,眼神不像之前那么冷,反而有点温和,他说:“如果有危险,就打电话给我。”
路明非把他的电话号码写在我的小本子上,我盯着那串数字,努力想记住,却只记住了开头的“138”。
凯撒走的时候,又跟我挥了挥手,说:“下次再来看你,给你带更大的草莓糖果。”
我看着他的金发,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很小,像蚊子叫,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门关上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我和路明非两个人。
我抱着大熊,坐在床上,看着粉色的窗帘,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昨天我还在冰冷的病房里,今天就到了一个有粉色窗帘、毛绒熊和草莓糖果的地方,还有路明非一首陪着我。
“累不累?
要不要睡一会儿?”
路明非走过来,坐在我旁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摇摇头,把怀里的糖果袋打开,拿出一颗草莓味的糖果。
糖果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草莓图案,我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甜甜的,和之前路明非给我买的冰淇淋一样甜。
我又拿出一颗糖果,递到路明非面前。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接过去,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真甜,绘梨衣选的糖果就是好吃。”
我看着他笑,自己也笑了,把糖果袋放在枕头旁边,然后抱着大熊,靠在路明非的肩膀上。
阳光透过粉色的窗帘,变成了淡淡的粉色,洒在我们身上,暖暖的。
我偷偷在心里想,也许这就是“家”吧。
有喜欢的东西,有好吃的糖果,还有路明非在身边。
虽然这里很陌生,可我好像……有点喜欢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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