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坐在灶台旁，手指轻轻摩挲着藏在袖中的陶罐边缘。
陶罐微温，像是还留着山风穿过石缝时带来的凉意。
她没再看那口干裂的水缸，也没去理会院外传来的脚步声——那是大伯母来了，嗓门未到，怨气先至。
“娘啊！
我们家虎子饿得首哭，昨儿半夜就开始发烧！”
大伯母一进门就扑到堂屋中央，怀里抱着个瘦巴巴的孩子，声音尖利得像刀刮瓦片，“您说这逃荒在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孙子饿死吧？
林晚那一袋粮，本就是该分给全族的！”
奶奶拄着拐杖从里屋走出来，脸色阴晴不定。
她瞥了眼蜷在床角的林晚，又看向蹲在墙根的父亲林大江，咳嗽两声：“老大家的，话不能这么说……那是小房自己攒下的。”
“小房？”
大伯母猛地抬头，眼眶泛红，“我也是林家的儿媳！
他们有木匠手艺，吃穿不愁，凭什么独吞？
您要是不管，我就跪在这儿，让全村人都来看看，林家是怎么逼死亲骨肉的！”
赵秀娘抱着林小宝往后退了半步，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林大江攥紧凿子，指节发白，却仍低着头，不敢迎上母亲的目光。
林晚缓缓站起身，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仿佛站立不稳。
她扶住门框，声音虚弱：“大伯母别吵了……我身子还没好利索，听着头疼。”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弟弟脸上，“不过，山里有些野菜，我听说能熬汤养人。
我明日想去采些回来，顺道找点能吃的草根。”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大伯母冷笑：“你？
你能走多远？
别半道上倒了，还得人抬回来。”
“我慢慢走。”
林晚低头咳了两声，抬手抹了下嘴角，掌心空无一物，动作却是做给众人看的，“总比坐在这儿等死强。
小宝也快断粮了，我不想他饿着。”
赵秀娘心头一酸，连忙点头：“你若真能去，娘给你备点粗粮路上垫肚子。”
林晚轻轻摇头：“不用太多，一小袋就够了。
盐也给半块，万一找到药材，腌一下能存久些。”
她说着，眼神扫过母亲的脸，又垂下去，“我不敢走太远，就在山口附近转转。”
林大江终于开口：“我陪你去。”
“爹，”林晚立刻拒绝，“您得修那辆板车，逃荒用得上。
我自己能行，带着小宝，也算有个照应。”
林小宝仰起脸：“姐姐，我能帮你背东西！”
林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指尖冰凉。
她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晚便背着一个小布袋出了门。
袋里装着母亲塞进的一斤糙米、半块陈盐，还有几张晒干的饼子。
林小宝蹦跳地跟在她身后，手里攥着一根细树枝，边走边戳地上的小石子。
山路崎岖，越往里走，土色越干硬，草木稀疏。
林晚故意放慢脚步，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像是体力不支。
走到一处断崖边，她停下歇息，从布袋里取出一块饼子递给弟弟：“吃点东西，待会儿还要走一段。”
林小宝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忽然抬头问：“姐姐，你刚才为什么把手藏在袖子里？
是不是不舒服？”
林晚一怔，随即笑了下：“没事儿，风吹得手冷。”
她背过身去整理包袱，借着衣袖遮掩，将布袋里的粮食和盐块悄悄倒入灵泉空间。
泉水无声流转，将物资包裹其中，重量瞬间从肩头消失。
她只留下一小撮米和一点盐在外袋，确保回家时不致露馅。
林小宝吃完饼子，开始追一只蝴蝶跑开。
林晚趁机加快脚步，往林深处走去。
不多时，她在一片背阴坡地发现大片野苋菜，叶片肥厚，根茎鲜嫩。
不远处还有几丛蕨芽，刚刚冒头，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她迅速动手，一把把掐下嫩叶，塞进随身携带的麻布袋中。
每满一捧，便悄然转入空间。
野菜遇泉即保鲜，不腐不烂，如同刚摘下一般。
“姐姐！
你看这个果子红红的！”
林小宝不知何时跑了回来，手里举着几颗野莓。
林晚接过一看，是山茱萸，可食。
她点点头：“不错，记得别吃地上的，只摘枝头的。”
她顺手摘了几串放进弟弟的小布兜，“等回去晒干，给你泡水喝。”
林小宝高兴地点头，又跑去另一边玩耍。
林晚站在坡上，环顾西周。
这片山林虽干旱，但仍有零星水源渗出，野菜分布也有规律。
她记下几处位置，心中己有盘算：下次要带更多盐来，试着腌一批野菜备用。
太阳偏西，山路渐暗。
林晚唤回弟弟，背上只剩半袋野菜的麻布袋，踏上了归途。
“姐姐，你说山神真的住在这里吗？”
林小宝边走边问。
“嗯。”
林晚脚步未停，“今早我采药时，听见风里有人说话，说旱情快解了，只要人心不贪，就能活下来。”
林小宝睁大眼睛：“真的？
那你见到山神了吗？”
“没见着。”
她淡淡道，“但他让我告诉你娘，别怕，咱们会有吃的。”
弟弟信了，一路上叽叽喳喳讲着要给娘亲带野果、给爹爹捡柴火。
回到家中，天色己暮。
赵秀娘接过野菜，惊喜道：“这么多？
你还真采到了！”
林晚靠在门边，气息微喘：“走了挺远……差点迷路。”
她抬手扶额，像是疲惫至极，“后来……好像做了个梦，梦见山神跟我说，前头有片洼地，长满了能吃的草。”
赵秀娘连忙让她坐下：“快歇着，明天别去了，太危险。”
林大江从外头进来，看见野菜，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晚丫头懂事了，知道为家里分忧。”
林晚没应声，只默默卷起袖子，将陶罐从内袋取出，藏回灶台后的破布下。
她的手指触到罐身，感受到一丝微润——那是灵泉的气息，在体内静静流淌。
她低头看着昏睡的弟弟，呼吸均匀，小脸终于不再因饥饿而皱着眉头。
窗外，最后一缕光线被山影吞没。
风从破窗钻入，吹动她枯黄的发丝。
明天，她还要再去一次山里——这次，要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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