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后的哭喊声像钝刀子割着林晚的神经。
她下意识抱紧怀里的瑞瑞,孩子似乎被惊扰,不安地扭动一下,又沉沉睡去,嘴角还沾着一点灵泉水渍。
不能躲。
躲了更引人怀疑。
她必须过去,还必须像个真正的逃荒者一样,要么漠不关心,要么……趁机捞点好处。
她深吸一口气,将剩余的恐慌压进心底,换上一副逃荒妇人常见的麻木又带着点窥探的表情,抱着孩子,脚步虚浮地绕过了土坡。
坡后景象映入眼帘。
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和一个七八岁的瘦弱男孩。
老妇死死抱着一个破旧的布袋,像护着命根子,男孩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抓着祖母的衣角。
为首的那个男人,额角一块醒目的癞疤,正不耐烦地踢着地上的土块。
“李老西,你跟个棺材瓤子较什么劲,抢了东西赶紧走!”
旁边一个矮个子男人催促道,眼神却贪婪地盯着那布袋。
李老西啐了一口:“妈的,这老虔婆劲还不小!”
说着就伸手去硬抢。
老妇哭天抢地:“杀千刀的!
这是俺们祖孙俩最后一点活命粮了啊!
你们抢了去,就是要俺们的命啊!”
周围零星有几个逃荒的人路过,却都低着头,加快脚步,没人敢管这闲事。
乱世里,自保是第一要务。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是李癞子,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逃荒路上更是肆无忌惮。
她原本想悄悄走过去,但那老妇绝望的眼神和男孩的哭声像针一样扎着她。
末世里她见过太多这种场面,最终结果往往是弱者被吞噬。
李癞子己经一把将老妇推倒在地,布袋抢到手里,掂量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狞笑。
老妇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又被他一脚踹开。
“奶!”
男孩哭喊着扑到老妇身上。
林晚的脚步顿住了。
她可以走,但接下来呢?
李癞子尝到甜头,只会更嚣张。
她们母子落单,又有“不明来源”的水源,迟早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得手。
就在李癞子准备打开布袋时,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李老西,抢老人家那点塞牙缝的东西,也不怕噎死?”
声音不大,却让混乱的场面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瘦得风一吹就倒的妇人抱着孩子站在那里,脸色蜡黄,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首首盯着李癞子。
李癞子愣了一下,认出是林晚,顿时嗤笑:“我当是谁,原来是被老林家赶出来的扫把星?
怎么,想学人出头?
滚一边去,别碍着爷的事!”
林晚没动,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灵泉水恢复的体力不多,但足够她站稳,并且让自己的声音传得更远些。
“我是不是扫把星不好说,但你抢了这粮食,是真不怕报应。”
她目光扫过周围那几个看似漠不关心、实则竖着耳朵听动静的路人,“大伙儿都饿着呢,你开了这个头,今天抢她,明天抢谁?
是不是谁有点吃的,都得被你抢光?
到时候,大家是谢你呢,还是恨你呢?”
她的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死水,那几个路人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眼神闪烁地看向李癞子。
李癞子脸色一变,他横行霸道靠的就是别人不敢反抗,一旦被挑明了利害,激起众怒,他也讨不了好。
“你放屁!
老子就抢她的,关你屁事!”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关我事。”
林晚语气平淡,“我就是好奇,孙老丈好像就在前面不远歇脚吧?
他老人家最讲究个乡亲情分,要是知道有人对老人孩子下这种狠手,不知道会不会叫大家评评理?”
孙老丈是原来村里的老村长,逃荒路上勉强还算是个能说几句话的人,最看重脸面和规矩。
李癞子果然有点慌了。
他不怕林晚,但有点怵那个好面子的老家伙。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晚嫂子说得对!
李老西你太欺负人了!”
一个穿着打补丁蓝布衫的年轻姑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站在林晚身边,虽然也面黄肌瘦,但眼睛里有股豁出去的劲头。
是邻居张翠儿。
张翠儿的加入,让天平微微倾斜。
李癞子看着林晚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又看看开始窃窃私语的几个路人,再想到可能就在前面的孙老丈,心里骂了句娘。
为了这点说不定是什么玩意儿的粮食,惹一身骚不划算。
“晦气!”
他狠狠地把布袋扔在老妇身上,指着林晚骂道,“扫把星,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带着两个跟班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妇劫后余生,抱着布袋和孙子哭成一团,不住地向林晚和张翠儿道谢。
张翠儿松了口气,凑近林晚低声道:“晚嫂子,你可真敢说!
吓死我了。”
林晚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她后背其实也沁出了一层冷汗。
赌赢了,但李癞子的威胁不是假的。
她们被盯上了。
她抱着瑞瑞,准备继续赶路。
张翠儿犹豫了一下,跟了上来:“晚嫂子,咱……咱一起走吧?
有个照应。”
林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张翠儿刚才站出来的举动,赢得了一丝信任。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追上了缓慢前行的大部队。
没人对她们多看一眼,逃荒路上这种小冲突太常见了。
瑞瑞醒了,小声哼唧着喊饿。
林晚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水能偷偷喂,食物呢?
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变出来?
她目光扫过路旁枯死的植被,忽然看到几丛异常顽强的、带着灰白绒毛的植物。
是灰灰菜?
这种野菜极度耐旱,老根或许还能吃。
她停下脚步,对张翠儿说:“歇会儿,我看看能不能找点东西。”
她放下瑞瑞,让张翠儿帮忙看着,自己走到那丛灰灰菜前,用破陶片费力地挖掘。
土硬得像石头,但她挖得异常专注。
果然,下面有几段粗壮的老根。
她心中一喜,悄悄掰下一小截,借着身体的遮挡,快速在掌心用灵泉水冲洗了一下,然后塞进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土腥味弥漫开来,但勉强能下咽,还有点淀粉感。
有门!
她忍着恶心,又多挖了几段老根,用衣襟兜着走回来。
“晚嫂子,这……这能吃?”
张翠儿看着那黑乎乎、脏兮兮的根茎,一脸怀疑。
这东西以前猪都不太爱吃。
“饿不死人。”
林晚言简意赅。
她分了一小半给张翠儿,然后拿起一段,仔细剥掉最外面的硬皮,露出里面稍白一点的芯,又偷偷用指尖引出一丝灵泉水浸湿了一下,才递给眼巴巴看着的瑞瑞。
“慢慢嚼,别噎着。”
瑞瑞饿极了,抓过来就塞进嘴里,小脸皱成一团,显然味道不好,但还是努力地咀嚼吞咽。
张翠儿学着她的样子,也剥了皮小心地吃起来,虽然吃得龇牙咧嘴,但总算有点东西下肚。
林晚自己也吃了一点。
粗糙、苦涩,刮得喉咙疼,但胃里有了点实在的东西,加上灵泉水提供的微弱能量,让她恢复了不少气力。
她们这边小小的动静,落在某些人眼里。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靠着树干休息的男人微微睁开了眼。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深色短打,脸上沾满污垢和干涸的血迹,一条胳膊不自然地垂着,但身姿依旧能看出几分挺拔的轮廓。
他的目光掠过正在小心喂孩子的林晚,在她那异常干净、甚至剥根茎动作都带着一种利落劲儿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闭上,仿佛从未醒来。
林晚似有所觉,猛地抬头望去,只看到那个陌生的重伤男人依旧昏迷着,一动不动。
是错觉吗?
她压下心头疑虑,继续哄着瑞瑞。
休息片刻,队伍又要开始移动。
张翠儿帮着林晚抱起瑞瑞。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有人惊慌地往回跑!
“快跑啊!
前面……前面死人了!
好多血!”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抱紧瑞瑞,下意识地看向刚才那个陌生男人的方向。
只见那人不知何时己经强撑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鹰,正警惕地望向骚乱传来的方向,一只手死死按着腹部,指缝间,似乎有新鲜的暗红渗出。
他根本不是普通的逃荒者!
而骚乱的方向,似乎正朝着他们这边快速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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