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大手掀开。
一位身姿挺拔如松的中年男子步入室内。
他面容刚毅，额角与眼尾镌刻着岁月的风霜与沙场的痕迹，目光沉静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并未着甲，只一身玄色常服，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沙场气息，正是当朝名将，杨业。
杨延昭（杨枫）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子。
记忆碎片涌动，告诉他这是身体原主对父亲根深蒂固的敬畏。
“父亲。”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声称呼出口，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既陌生又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杨业走到床边，抬手虚按：“躺着，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或者说，比杨枫从史料中想象的）要温和些许，但那份威严依旧不容忽视。
他目光在杨延昭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审视他的气色。
“太医说你心神耗损，需静养。”
杨业开口，语气平稳，“昨日演武场之事，我己知晓。
习武需张弛有度，急于求成，反损根基。”
杨延昭垂下眼帘：“是，孩儿知错。”
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部分本能反应，应对起来尚算自然，但心底却绷紧了一根弦，生怕露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马脚。
杨业沉默片刻，房间内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府中仆役走动声和远处校场的操练号子。
那沉默带着重量，压在杨延昭心头。
“你近日常往书房去，翻阅舆图兵策，甚为勤勉。”
杨业忽然话锋一转，“可是对北边局势，有所见解。”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候，更像是一次考校。
杨延昭心念电转。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 subtly 播下警惕种子的机会，但绝不能过于惊世骇俗。
他斟酌着语句，语速放缓：“回父亲，孩儿只是觉得……辽人近年来虽表面臣服，实则厉兵秣马，尤擅骑兵奔袭，其势未衰。
幽云之地，恐始终是其南窥之志。”
他避开了具体的“金沙滩”和北伐时间，只谈论相对公认的局势。
杨业目光微凝，看着儿子。
眼前的六郎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少了些少年人的跳脱，多了些沉郁和……一种他难以言喻的审慎。
“辽人强于骑射，我朝长于守城与步战，此乃常理。”
杨业道，“然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
非仅凭兵种优劣可定论。
天时、地利、人和、粮秣、军心，缺一不可。”
他似乎在教导，也在观察儿子的反应。
“父亲教诲的是。”
杨延昭应道，他迟疑了一下，决定再推进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孩儿只是忧心……若大军远征，深入敌境，粮道漫长，一旦遇伏，或……或有奸佞之辈于后方掣肘，则先锋危矣。”
他几乎不敢抬头看杨业的脸色。
这番话己经有些越界，近乎臆测朝中大臣了。
杨业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滞。
杨延昭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良久，杨业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为将者，自当虑胜亦虑败。
然未战先虑奸佞，非勇毅之道。
朝中之事，非你我所应妄议。”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杨延昭心头一紧。
但杨业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看到一丝转机。
“然，”杨业缓缓道，“知危而慎，并非怯懦。
你之所虑，虽略显悲观，却也非全无道理。
近日朝中确有北伐之议声起。”
他站起身，走到那副甲胄前，手指拂过冰冷的甲叶：“陛下若有旨意，我杨家自当为先锋，为国效死，马革裹尸，亦是无憾。
此乃臣子本分。”
那“死”字像一枚冰锥，刺入杨延昭的心底。
他知道，对于杨业而言，忠君报国、马革裹尸是刻入骨髓的信念，绝非虚言。
杨业转过身，重新看向床上的儿子：“你既有心于兵事，便好生将养。
身体康复后，来校场寻我。
你的枪法，近来似有些滞涩，需多加锤炼。
沙场之上，毫厘之差，便是生死之隔。”
这是结束谈话的信号，也是一道命令。
“是，父亲。”
杨延昭低头应道。
杨业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步伐依旧沉稳有力。
门帘落下，隔绝了身影。
杨延昭缓缓靠回枕上，后背竟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与这位名将父亲的第一次正式对话，比他面对任何一场现代考试都要耗费心神。
他失败了么？
似乎没有完全成功，但至少，那关于“奸佞掣肘”和“先锋危矣”的模糊概念，似乎己经落入杨业耳中。
以杨业的谨慎，或许会在心底留下一丝痕迹。
而更重要的是，父亲给了他一个明确的任务——养好身体，去校场练枪。
枪法……杨延昭闭上眼，努力回忆原主那娴熟于心的杨家枪法。
招式、劲力、步法……记忆碎片纷至沓来，但身体却感到陌生而笨拙。
检测到宿主强烈学习需求。
基础冷兵器掌握模块（枪术）可激活。
需消耗初始能量点数：5点。
当前能量点数：10点（初始赠予）。
系统那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
杨延昭心中一动。
还有系统。
这或许是快速掌握这具身体武艺的关键。
“激活。”
他在心中默念。
指令确认。
基础枪术模块激活中……能量点数-5。
剩余能量：5。
一股微弱的热流仿佛从脑海深处涌出，流向西肢百骸，伴随着一些关于发力技巧、招式衔接的细微体悟。
原本模糊的枪法记忆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身体肌肉也产生了一种微弱的、想要演练的冲动。
还不够，远远不够。
但这是一个开始。
他看向窗外，校场的号子声隐约可闻。
时间，他需要时间。
而两个月，弹指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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