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锦绣坊出来时,日头己爬到头顶,暖融融的阳光透过檐角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静姝抬手褪去帷帽,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得轻扬,露出清丽温婉的面容 ——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只是眼底还藏着几分未散的疏离。
她将帷帽拢在臂弯,脚步放缓,沿着熟悉的巷路往林宅走,阳光洒在身上,像覆了层薄暖的锦缎,让连日来紧绷的心弦总算稍稍放松。
巷口忽然飘来一阵甜香,混着桂花的清冽与米酒的醇厚,勾得人舌尖发馋。
循香望去,只见老槐树下停着辆小推车,竹编的车斗里摆着粗瓷碗,卖酒酿的老汉正用木勺轻轻搅动,乳白色的酒酿上浮着几粒殷红的枸杞。
云静姝驻足,掏出几枚铜钱递过去:“劳烦大叔,一份酒酿。”
老汉笑着应下,用荷叶将酒酿仔细裹好,递过来时还带着温热的触感:“姑娘是新来的吧?
这酒酿加了晨露采的桂花,甜而不腻。”
云静姝道谢接过,指尖小心翼翼托着荷叶包,酒酿的甜香透过叶缝钻出来,萦绕在鼻尖。
刚走到林宅门口,隔壁院门 “吱呀” 一声轻响,像是惊扰了院中的雀鸟,几缕羽毛从门隙飘出。
一个身着雨过天青色宽袖长袍的年轻男子迈步出来,身形高挑挺拔,墨发用一根羊脂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衬得一双桃花眼越发流转生波,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生的慵懒风流。
他手里拎着个乌木鸟笼,笼门半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挂着个小小的铜食罐,却被他慢悠悠地晃着,笼身上的雕花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男子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云静姝身上,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打量,那目光清亮通透,没有市井的油腻,反倒像孩童见了新奇物件般纯粹的好奇。
当看到她手中捧着的荷叶包时,唇角倏地弯起,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语带戏谑:“新邻居?
林婆婆家的酒酿可是永宁坊一绝,姑娘好口福。”
他的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像风吹过屋檐的铜铃。
云静姝微微一愣,握着荷叶包的指尖下意识收紧,荷叶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痒。
她随即垂眸避开对方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轻声道:“是。
刚搬来不久。”
声音轻柔,却带着刻意保持距离的客气。
“我姓谢,谢行之。
住隔壁。”
他笑着自报家门,说话时身子微微前倾,视线在她清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目光掠过她眼角的弧度,又落回她紧抿的唇瓣,像是在欣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姑娘怎么称呼?”
“姓云。”
云静姝言简意赅,语气里的疏离显而易见。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虽无恶意,却太过敏锐,仿佛能穿透她刻意维持的平静,窥见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云姑娘。”
谢行之从善如流地点头,仿佛完全没察觉她的冷淡,桃花眼弯得更甚,目光又转向她手里的酒酿,笑意更深了些:“这家的酒酿确实香甜,就是后劲不小,姑娘慢用,别醉了。”
说完,也不等云静姝回应,便拎着那空鸟笼,指尖勾着笼柄轻轻转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 听着像是江南的采茶调,却被他唱得散漫随性。
宽大的衣袖随风轻摆,像极了闲云野鹤,背影在阳光下透着说不出的闲适洒脱,渐渐消失在巷口的拐角。
云静姝望着他的背影首至不见,才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荷叶包的边缘。
这位姓谢的邻居,似乎…… 颇为有趣。
只是那过于清亮的目光,像探照的灯,让她下意识地又想将自己藏得更深些,仿佛稍有不慎,那些不愿提及的过往便会被轻易窥见。
她定了定神,推开林宅的院门,石榴花的甜香扑面而来,与酒酿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院中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她踩着光影往里走,荷叶包里的酒酿还温着,暖了手,也悄悄暖了几分这异乡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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