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城南的石板路比城西平整些，雨水流进街边的排水沟，哗啦啦响得清脆。
沈砚三人踩着水往前走，没多远就看见“柳记药铺”的木招牌，黑底金字，被雨水洗得发亮，檐下挂着两串晒干的艾草，气息清雅，驱散了雨日的湿闷。
药铺的门是敞开的，里面飘出淡淡的药香。
沈砚刚跨进门，就见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女子正坐在柜台后，低头碾药。
她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侧脸线条柔和，指尖捏着碾药杵，动作轻缓，连窗外的雨声似乎都被这动静衬得慢了几分。
“请问，是柳若璃掌柜吗？”
沈砚轻声开口，生怕惊扰了这份安静。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的脸，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疏离。
她看向沈砚三人，目光在苏瑶腰间的短剑和宋诚的衙役服上顿了顿，才点头：“正是。
三位是来抓药，还是问诊？”
“我们是县衙的，来查案。”
宋诚连忙拿出捕快腰牌，憨声说道，“想向柳掌柜打听一下‘醉魂忘忧草’。”
柳若璃碾药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放下药杵，指尖轻轻拂过柜台上的药包，声音依旧平和：“醉魂忘忧草是管制草药，需官府批文才能炮制，我这里没有。”
苏瑶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柜台后的药架上，上面摆满了各式药材，标签整齐：“柳掌柜别急着否认，青溪县只有你这里能炮制这种草药。
我们查的是‘新娘化灰’案，死者体内残留醉魂忘忧草的气息，你若知道些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柳若璃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起身走到药架前，取下一个装着黄色小花的药罐，放在柜台上：“这是普通忘忧草，安神用的，炮制醉魂忘忧草需要特殊手法，还得用西域的‘迷迭香’做引，我铺子小，没这些材料。”
沈砚没有说话，目光扫过药铺的角落。
角落里摆着一个小小的炼丹炉，炉底还有淡淡的炭火痕迹，旁边放着一个空的瓷瓶，瓶身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那颜色，和“新娘化灰”案现场残留的异气颜色，有几分相似。
他走上前，指着那个瓷瓶：“柳掌柜，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柳若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依旧平静：“是之前炼药用的‘朱砂’，用完了还没来得及洗。”
“朱砂是鲜红色，这粉末却是暗红，而且带着一丝焦苦味，不像是朱砂。”
沈砚拿起瓷瓶，轻轻晃了晃，里面没有声音，“倒像是火磷砂燃烧后的残留物。”
柳若璃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伸手想拿回瓷瓶，却被沈砚避开。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了几分：“沈大人既然懂验物，该知道火磷砂是术士常用的东西，我一个医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可你认识术士。”
苏瑶突然开口，指着柳若璃袖口露出的一缕丝线，“这是‘天蚕丝’，只有江湖术士做法器时才会用，你袖口沾着，说明最近和术士打过交道。”
柳若璃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口，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三天前，确实有个穿黑斗篷的人来问过醉魂忘忧草，我没给他。
他临走前留下了这个瓷瓶，说若是有人来查‘新娘化灰’案，就让我把瓶子交给你们。”
“交给我们？”
宋诚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柳若璃摇了摇头：“他没说，只说这瓶子里的东西，能帮你们找到凶手。”
她看向沈砚，“我本不想掺和这些事，但张屠户的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性子温和，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沈砚打开瓷瓶，倒出一点暗红色粉末放在手心。
他运转“观气术”，指尖微光亮起——粉末上萦绕着一缕极淡的暗红色异气，和“新娘化灰”案现场的异气一模一样，而且气息更浓，带着一股熟悉的阴冷感。
“这是焚天门的‘赤焰粉’，是他们护法赤焰常用的东西。”
苏瑶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凝重，“这粉末遇火即燃，而且会留下特殊的气息，能追踪到使用者的踪迹。”
沈砚收起瓷瓶，看向柳若璃：“那人除了留下瓶子，还说过别的吗？
比如他的去向，或者焚天门的据点？”
“他只说，想找他，就去城西的‘破庙’。”
柳若璃回忆道，“还说，小心‘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宋诚挠了挠头，“他是想引我们去破庙，还是说，这瓶子是个陷阱？”
沈砚没有回答，他走到药铺门口，看向窗外的雨。
城西破庙荒废多年，地处偏僻，确实是个适合设伏的地方。
但焚天门的人既然留下线索，必然有目的——是想趁机除掉他们，还是另有图谋？
“沈大人，我们现在去破庙吗？”
宋诚问道。
“先回去禀报李大人，再做打算。”
沈砚转身，将瓷瓶递给宋诚，“你把这粉末拿去验尸房，和花轿里的灰烬对比一下，确认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苏瑶，你熟悉术士的门道，跟我一起去县衙，商量对策。”
“好！”
两人齐声应道。
柳若璃看着三人准备离开，突然开口：“沈大人，等等。”
她从柜台后拿出一个小药包，递给沈砚，“这是‘清心散’，焚天门的异术多带戾气，若遇到危险，服下这个能稳住心神。”
沈砚接过药包，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他看向柳若璃，点头：“多谢柳掌柜。”
三人离开药铺，雨还在下，街上的行人很少。
苏瑶走在沈砚身边，小声说道：“这个柳若璃，看起来不像坏人，但也不简单。
她袖口的天蚕丝，说不定和焚天门的人关系不一般。”
“不管她是什么人，只要能帮我们查案就好。”
沈砚目光坚定，“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破庙的情况，抓住赤焰，找出‘新娘化灰’案的凶手。”
两人回到县衙，李逸风正在二堂等着。
宋诚拿着粉末去了验尸房，沈砚将瓷瓶和柳若璃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李逸风听完，眉头皱得很紧：“城西破庙确实荒废多年，据说里面常有乞丐出没，也有传言说，晚上会有奇怪的动静。
焚天门的人约我们去那里，肯定是有埋伏。”
“那我们不去吗？”
苏瑶问道。
“不去，就错过了线索。”
沈砚说道，“但去了，就得做好准备。
李大人，能不能调些衙役，埋伏在破庙周围，等赤焰出现，就动手？”
李逸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我调二十个精锐衙役，乔装成乞丐，提前去破庙周围埋伏。
你和苏瑶、宋诚去破庙，引赤焰出来，我们再趁机包围。”
商量好对策，宋诚也回来了，他拿着验尸报告，兴奋地说道：“沈大人，确认了！
瓷瓶里的粉末和花轿里的灰烬，异气完全一致，都是焚天门的赤焰粉！”
“好！”
沈砚站起身，“现在就出发，去城西破庙！”
一行人分成两拨，李逸风带着衙役先走，沈砚、苏瑶和宋诚则随后跟上。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昏黄的光，城西破庙的轮廓在远处隐约可见，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等着猎物上门。
沈砚握着腰间的验尸令牌，指尖微微发烫。
他知道，这一去，或许会遇到危险，但也离真相更近了一步——无论是“新娘化灰”案，还是叔父的旧案，都藏在这层层迷雾之后，等着他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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