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混杂着青草与落叶淡淡的腐殖质味道，深深呼吸，竟能品出一丝清甜。
阳光费力地穿透尚未散尽的云层，在仍有些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远处，教学楼红色的砖墙在雨后的澄澈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锐利，平日里喧嚣的林荫道，此刻也只剩下零星脚步声和水滴从叶尖坠落的轻响。
这场不期而至的雨，仿佛不仅洗净了校园的尘埃，也暂时冲淡了弥漫在陈一凡心头的、关于那晚义演和顾和夕重重心事的迷雾。
他站在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后，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的世界，心境竟也奇异地，随之明朗安宁了几分，仿佛相机镜头前的杂光被仔细拭去，只待捕捉那最纯粹的光影。
陈一凡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课，写作，以及继续用镜头捕捉那个他永远不敢靠近的身影。
但有些事情己经悄然改变。
每次在教室走廊遇见顾和夕，她不再是那个目不斜视的女神。
她会微微颔首，甚至偶尔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陈一凡发现，自己相机里她的照片，笑容渐渐多了起来，虽然那笑意总是带着几分疲惫。
"你看了顾学姐最新的公益画展预告吗？
"食堂里，薛豪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抬头问到陈一凡。
"真没想到她还会画漫画风格的科普插图。
"陈一凡默默点开手机，屏幕上正是顾和夕设计的海报——一只可爱的黑猫穿着白大褂，正在讲解微生物知识。
他想起那晚雨中，和更早的时候，她胸前那只同样活泼的黑猫。
“她一首很全能。”
陈一凡轻声自语，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食堂另一侧。
顾和夕正独自坐在窗边用餐，米白色外套衬得她脖颈纤细。
虽然身形清瘦，食量却惊人——餐盘里整齐码着三样素菜，而她正不慌不忙地叉起旁边鸭腿饭里那个油光锃亮的大鸭腿。
可能是因为整天思考，消耗脑细胞过多，所以吃再多也不会胖吧。
她一手吃饭，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眉头微蹙。
陈一凡想起入学时听过的传闻：顾家是杭城有名的音乐世家，对子女要求严苛。
顾和夕从小每天必须完成西小时钢琴练习，雷打不动，以至于养成了在任何碎片时间里快速补充能量、然后继续投入练习或创作的习惯。
那看似优雅从容的仪态背后，其实是多年严格时间管理训练出的高效与自律。
就在这时，他的邮箱提示音响起。
《默片时代》的编辑来信，询问能否增加一些关于女主角"音乐天赋"的细节描写。
陈一凡苦笑，他何尝不想多写，可他连顾和夕的琴声为何总是带着难以言说的忧伤都还弄不明白。
“不如增加点日常品品鉴美食的细节？”
他不怀好意的笑了。
放学时，他在图书馆门口又遇见了她。
这次她主动开口："周六的独奏会，别忘了。
""我不会忘的。
"陈一凡握紧了相机带，"但是为什么邀请我？
"顾和夕沉默片刻，夕阳将她的睫毛染成金色："因为在那晚的大雨里，你是唯一一个没有用怜悯的眼神看我的人。
"这句话在陈一凡心中回荡了很久。
他开始明白，顾和夕高傲的外表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脆弱。
如何让自己活得有尊严，如何顾及到并成全别人的尊严，这是我们一生都要完成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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