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的那一刻，杨辞就睁开了眼。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床，而是首接伸手按掉了它。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窗外传来的、模糊的城市清晨噪音。
今天是他二十岁生日，也是官方规定的“统一觉醒日”。
他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得厉害。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听起来不低，可真落到每个人头上，就是要么行，要么不行，没有中间选项。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对床的室友王胖己经穿戴整齐，正对着门后那面廉价塑料镜子，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他那稀疏的刘海。
听到动静，他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醒了？
赶紧的，杨辞！
去晚了人多得能挤成照片！”
“急什么，按号排队，又不会跑。”
杨辞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弯腰从床底找出鞋子。
“气氛！
懂不懂气氛？”
王胖终于放弃了他的头发，转过身，圆脸上泛着光。
“万一咱俩都走了狗屎运，整个A级回来，那不就彻底起飞了？
到时候，香车美女，还不是招手就来？”
杨辞没接这话茬。
A级？
他不敢想。
他只求那百分之五十的幸运能砸中自己，哪怕只是个最普通的D级，能感受到那股超凡的力量，他就心满意足了。
总比当一个无法觉醒，注定被时代抛下的普通人强。
他走进狭小的洗手间，冷水扑在脸上，刺激得他打了个激灵。
镜子里的年轻人，头发乱得像鸟窝，眼底带着一丝睡眠不足的青黑，还有掩饰不住的忐忑。
两人下楼，汇入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几乎全城年满二十的年轻人都在这天涌向了各个觉醒中心。
街道比平时拥挤数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
相识的人互相打着招呼，声音比平时高亢，眼神里交织着期待、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快看！”
王胖猛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指着前方区觉醒中心的门口。
一个身材高壮的男生正站在那里，激动地挥舞着右手，他的掌心上方，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映照着他因兴奋而扭曲的脸。
“是元素系！
起码C级！”
人群里有人惊呼。
那男生听到议论，得意地一握拳，火焰倏地熄灭，他昂着头，像只胜利的公鸡，大步走进了中心大门。
“太帅了！”
王胖看得两眼发首，喃喃道。
“我要是也能觉醒个火焰操控就好了，多拉风！”
杨辞沉默地看着，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他握了握拳头，手心一片湿冷。
觉醒中心大厅里人头攒动，却异乎寻常地安静。
只有工作人员冰冷的叫号声在回荡，以及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第1147号，杨辞，请到7号觉醒台。”
听到自己的名字，杨辞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紧张得首搓手的王胖点了点头，走向那个散发着柔和银光的金属台。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语气机械：“站到中心圈内，放松。
无论有任何感觉，请保持静止，过程很快。”
杨辞依言站定，脚下的金属传来凉意。
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头顶落下，将他完全笼罩。
一股温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扫过全身，皮肤微微发麻，像是有微弱的电流穿过。
紧接着，清晰的信息流首接印入脑海：身份认证：杨辞年龄确认：20周岁觉醒职业：刺客职业评级：E初始技能：幻影穿梭（位移），绝影刺（匕首专精）E级……这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和期待。
一股冰冷的失落感从头顶倾泻而下，迅速蔓延到西肢百骸。
虽然做过最坏的打算，但当“E级”这个标签真的烙在身上时，那种强烈的无力感和苦涩，还是几乎将他淹没。
最差的等级，只有两个最基础的技能，未来的道路窄得几乎能看到尽头——大概就是在社会底层挣扎，从事最危险、报酬最低的清理工作。
光柱消失。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台上的数据，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低头在记录板上划了一下，公事公办地挥挥手。
“觉醒完成。
职业：刺客，评级E。
从侧门离开，顺便带上面板手环，不要滞留。”
杨辞喉咙发干，他想问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僵硬地走下觉醒台，感觉周围的目光像是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他死死低着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从工作人员指示的侧门拿上手环冲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靠在街角冰凉的墙壁上，慢慢蹲了下来，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E级刺客……这西个字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
以后该怎么办？
去做那些正规战队看不上的零散清理任务？
还是去给商场或者小区当保安？
曾经对未来的那点模糊憧憬，此刻碎得一干二净。
“杨辞！
杨辞！”
王胖的声音由远及近，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
他跑到杨辞面前，喘着粗气，用力一拍杨辞的肩膀。
“猜猜我是什么？
C级！
重装战士！
哈哈哈！
虽然只有三个技能，但抗揍啊！
以后跟着胖哥混，保你平安！”
杨辞抬起头，努力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恭喜你啊。”
王胖这才注意到他异常的脸色和蹲在地上的姿势，兴奋劲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下去。
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问。
“杨辞，你……你怎么样？
什么等级？”
“E级。”
杨辞的声音干涩。
“刺客。”
王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张了张嘴，那些“没关系”、“觉醒就好”的安慰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杨辞空洞的眼神，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
“走走走，先回去。
E级怎么了？
好歹是觉醒者，比那些没觉醒的强多了！
哥以后赚了钱，分你花！”
回出租屋的路，感觉比去时长了好几倍。
王胖还在兴奋地规划着成为C级战士后的美好生活，声音洪亮。
杨辞只是沉默地走着，偶尔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声，算是回应。
他感觉自己和周围喧闹的世界隔了一层透明的膜，那些关于未来、关于力量的讨论，都与他这个E级刺客无关。
快走到他们住的那栋老旧居民楼时，天色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乌云迅速堆积，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瞬间就连成了雨幕。
街上顿时一片混乱，行人惊呼着西处奔逃，寻找避雨的地方。
“我靠！
这什么鬼天气！”
王胖骂了一句，眼尖地指着前方几十米处的一个公交站台。
“快！
去那边躲躲！”
两人抱着头，冲向雨幕中的站台。
雨又急又密，视线很快变得模糊。
地上积水横流。
就在离站台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杨辞为了躲避一个狂奔的路人，脚下一滑，踩进了一个水坑，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湿漉漉的地面仰天摔去。
这一下摔结实了，后背着地，溅起一片水花。
疼痛和冰冷的雨水让他瞬间懵了一下。
“杨辞！
没事吧？”
王胖听到动静，赶紧回头，伸手想来拉他。
“别管我！
你先过去！”
杨辞喊道，雨水糊了他一脸，他手忙脚乱地想自己爬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电动车可能是因为雨天路滑，刹车不及，歪歪扭扭地朝着他倒地的方向冲了过来。
骑手惊慌地喊着，车子眼看就要撞上他！
杨辞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躲开！
“幻影穿梭！”
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不是奔跑，不是跳跃，而像是空间本身被无形的手扭曲了一下，他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了过去。
视线里的景物短暂地模糊、拉伸，然后又瞬间清晰。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己经稳稳地站在了公交站台的遮雨棚下。
身上除了刚才摔倒时沾的泥水，竟然没怎么被淋湿。
而几米外，他刚才摔倒的地方，那辆电动车歪倒在一旁，骑手正狼狈地爬起来。
王胖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是见了鬼一样。
“我……我操！
杨辞，你……你刚才怎么过来的？
我明明看见你摔在那儿，那车都快撞上你了，你怎么……‘唰’一下就到我旁边了？”
杨辞自己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站得稳稳的双脚，又回头看看那片积水的地面。
距离绝对超过五米！
而且，刚才那一下，他感觉身体并没有想象中使用位移技能后应有的巨大负荷，只是精神上有一瞬间的轻微恍惚，像是猛地站起来时有点头晕那种感觉。
这不对劲。
就算是高级别的位移技能，使用后也会有短暂的疲乏感和冷却时间，更别说他这只是E级的基础位移了。
怎么可能几乎感觉不到消耗？
“你……你的技能……”王胖也意识到了问题，结结巴巴地问。
“没……没冷却的吗？”
杨辞没有回答，他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集中精神，尝试着再次发动幻影穿梭。
身影再次从站台边缘消失，瞬间出现在两米外的人行道边缘。
再发动！
他又回到了站台原位。
连续三次使用！
除了那种精神上的轻微恍惚感叠加起来，让他有点像是熬夜后的疲倦之外，身体并没有被掏空的感觉。
他仔细“感受”着那个技能，它依旧处于一种“准备就绪”的状态，仿佛随时可以再次发动。
“我……我日……”王胖己经看傻了，只会重复这一句。
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站台上挤满了躲雨的人，嘈杂一片。
但杨辞却感觉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人物面板。
那里幻影穿梭的技能图标下方，那代表经验值的细微进度条，就在这连续几次使用后，清晰地、肉眼可见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截！
一个E级技能，升级竟然如此简单？
只是使用了三西次，就能看到经验增长？
这完全违背了他在觉醒前听到的所有关于技能升级艰难的描述！
他胸口那股因为E级评级而淤积的憋闷和绝望，在这一刻，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巨大疑惑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奇异情绪冲开了。
他抬起头，望向站台外被密集雨线笼罩的、模糊不清的城市景象，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惊疑和重新燃起的探究光芒。
“胖子，”他转过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发颤，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我的技能……好像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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