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那样子，不知道谁带进来的。”
“穿得倒是人模人样，谁知道什么来路。”
“王少又去碰钉子了？
活该，见个有点姿色的狐狸精就走不动道。”
议论声不高不低，刚好能飘进苏婉兮和王钊的耳朵里。
几分钟前…苏婉兮端着酒杯，站在稍显安静的角落。
听着虚情假意的寒暄，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身烟灰色裙子是借的，标签价格她没敢细看。
高跟鞋磨得脚后跟生疼，她真想找个角落把这破鞋脱了。
她知道有人在看她。
很多道目光，或明或暗，粘在她身上。
她习惯了。
有时候长的太漂亮也是麻烦。
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的男人端着酒杯靠近。
“小姐，一个人？
面生得很，哪位带来的？”
语气里的轻佻几乎不加掩饰。
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过，像评估一件商品。
苏婉兮眼睫微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双桃花眼，瞳仁很黑，看人时显得格外专注，仿佛含着点天真的好奇，又像藏着钩子，轻轻一挠。
粉西装被这眼神看得心神一荡，语气更热切了些：“交个朋友？
我是宏源的少东，王钊。”
他递过一张名片。
苏婉兮没接。
她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声音软糯，却没什么温度：“不必了。”
拒绝得干脆，甚至懒得找借口。
王钊脸色有点挂不住。
他还没在这种场合被这么下面子，尤其对方还是个看似没什么背景的生面孔美人。
他往前又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带了点威胁：“小姐，给个面子？
这地方，多认识个人没坏处。”
不远处，几个打扮精致的女人聚在一起，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和嘲讽。
王钊脸上有点挂不住，觉得被下了面子，语气硬了些：“小姐，给个面子。”
苏婉兮心里有点烦。
这种场合，这种搭讪，千篇一律的无聊。
她正想再丢一句更冷的话彻底打发掉，眼风无意间扫过二楼栏杆处。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很高，肩宽腿长，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定制西装，一丝褶皱也无。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冰冷。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远远看着楼下这一幕，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苏婉兮认出了他。
陆泽楷。
财经新闻里的常客，现在炙手可热的商业奇才，也是这场宴会主角之一。
他显然注意到了角落的动静，但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看着，如同冷眼旁观笼中鸟雀的扑腾。
苏婉兮心底那点不耐烦忽然就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恶趣味。
她被纠缠，被非议，而他隔岸观火。
行。
她重新看向面前碍眼的王钊，脸上的笑容忽然明媚了些，那双笑眼弯起来，眼尾微扬，左眼下那点极淡的泪痣平添一丝不自知的风情。
她微微歪头，声音放得更软，像裹了蜜糖：“王少？”
王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得一愣，随即狂喜，以为她终于识时务了：“哎！
小姐想通了？”
“你的领带，”苏婉兮伸出纤细手指，虚虚点了一下他胸前那条歪斜的、颜色俗艳的领带，“歪了。”
她的指尖离他极近，几乎要碰到，却又悬停住。
一股极淡的、诱人的甜香若有似无地飘过。
王钊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领带。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苏婉兮顺手拿过旁边侍者端着的红酒。
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泼洒些许在王钊那件价值不菲的粉色西装前襟上。
深色的酒液迅速洇开，一片狼藉。
“哎呀。”
苏婉兮轻呼一声，捂住嘴，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显得无辜又惊慌，“对不起，王少，我手滑了。
您没事吧？”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附近的人听见。
瞬间，更多的目光聚焦过来。
王钊看着自己胸前的污渍，脸都绿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对一个看起来受了惊吓、还不小心“犯了错”的美人发火，尤其这美人此刻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他憋得胸口疼，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
苏婉兮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讥诮，快得无人捕捉。
她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指尖“不经意”地擦过王钊的手背，一触即分。
“真是抱歉，剩下的我干了。”
她语气歉疚，喝完舌尖还舔了舔嘴边的酒渍。
王钊被那一下触碰和眼前的一幕弄得又是一晕，满肚子火气发不出，反而有点飘飘然，起了生理反应。
他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污渍，样子狼狈。
周围那几个原本嫉妒的女人发出几声嗤笑，显然在嘲笑王钊的窘态。
苏婉兮没再理会他。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精准地投向二楼。
陆泽楷还在那里。
但他不再是完全的事不关己。
他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沉静，却比刚才多了些难以分辨的东西。
他看着她，挑了挑眉。
苏婉兮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
她甚至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他弯了一下眼睛。
像挑衅，又像一种无声的、只有彼此才懂的宣告。
——戏好看吗？
然后，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她优雅地转过身，将空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墨绿色的裙摆划出一道从容的弧线，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把一地的窃窃私语、王钊的狼狈、女人们的讥嘲，还有二楼那道骤然变得深沉探究的视线，全都抛在了身后。
陆泽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看着那抹烟灰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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