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顶棚的激光束切开翻滚的黑暗，裹挟着数以万计的尖叫，最终汇聚于舞台中央。
巨大的银色奖杯被高高举起，折射出刺目的光，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江烬站在光的最中心，手指还搭在冰冷的键盘上，另一只手己被队友紧紧握住，力道大得发痛。
“冠军！
我们是冠军！”
队友的嘶吼在耳膜旁炸开，混合着台下浪潮般“Jiang！
Jiang！
Jiang！”
的呼喊，震得脚下金属舞台都在嗡鸣。
江烬抬眼，视线掠过观众席那片沸腾的星海，掠过激动到面容扭曲的解说，最终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三年。
汗水浸透了多少个键盘，无声的夜吞噬了多少次失败的苦涩，才重新回到这里。
奖杯的冷意顺着指尖蔓延，却压不住胸腔里那颗几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脏。
主持人的声音因兴奋而尖利，几乎破音：“……毋庸置疑的FMVP！
联盟最神秘的天才，从跌落谷底到重返巅峰，江烬！
今夜，传奇加冕！
你有什么想对一首支持你的粉丝说的吗？”
话筒递到唇边，江烬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成一句沙哑的：“……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台下爆发出更疯狂的声浪。
他下意识地，目光朝舞台侧后方那个安静的角落瞥去。
他的辅助，那个总是戴着宽大耳机、帽檐压得极低、沉默得几乎隐身的女孩，正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和激动的队友一起冲上来拥抱奖杯，只是微微抬着头，似乎也在看他。
帽檐和口罩的阴影投下，看不清表情。
就在江烬即将收回目光的刹那，场馆内所有的巨大屏幕，包括中央主屏和环绕西侧的副屏，毫无预兆地——猛地一黑！
沸腾的欢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掐断，变成一片茫然的嗡鸣。
下一秒，刺眼的白色文字伴随着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诡异的电子音，炸响在每一个角落：“神话”还是“骗局”？
三年前“兰溪阁”战队选手Jiang涉嫌开挂事件完整证据链公示——附内部监控录像及数据异常分析报告。
白色的字，像讣告，钉死在漆黑的屏幕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刚刚还沸腾不堪的场馆。
几万人的呼吸仿佛同时被抽空。
紧接着，嗡鸣声陡然拔高，变成混乱的惊呼、质疑、和瞬间点爆全场的疯狂窃语！
“什么？
开挂？”
“三年前？
他不是因为手伤退役的吗？”
“兰溪阁…他出道的那个队？”
“内部监控？！
快看！”
屏幕上的文字开始滚动，密密麻麻的数据、时间戳、甚至还有几段模糊的、但足以辨认出是当年兰溪阁训练室角落的监控片段，伴随着那份“详尽”到恶毒的分析报告，一帧帧，一行行，公开处刑。
江烬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举着奖杯的手指根根僵硬，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
他站在原地，像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在光辉和耻辱的交界点，台下那些刚刚还充满崇拜和狂热的目光，瞬间变得惊疑、审视、然后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
“骗子！”
不知是谁先声嘶力竭地喊出了第一声，像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滚下去！”
“垃圾！
挂逼不配拿冠军！”
矿泉水瓶和不知名的杂物开始从看台上飞掷而下，砸在舞台边缘，发出空洞而刺耳的响声。
保安迅速涌动起来试图控制场面，但混乱己成燎原之势。
主办方的人惊慌失措地冲上来，试图切断屏幕信号，拉扯着主持人，场面一片混乱。
江烬被队友下意识地护在中间，他仍僵立着，看着那些屏幕，看着台下无数张愤怒扭曲的脸，三年前那种百口莫辩的、彻骨的寒意，比那时更凶猛、更彻底地席卷而来，将他刚刚触碰到的云端彻底碾碎成深渊里的冰碴。
就在这彻底的失控中，一个身影猛地冲出了人群。
很瘦，甚至有些单薄。
一首站在角落里的那个辅助女孩，不知何时摘掉了帽子和耳机，长长的马尾辫因为急促的奔跑而在身后扬起。
她一把夺过了旁边呆若木鸡的主持人手中的备用话筒。
她的声音透过音响炸开，带着急促的喘息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尖锐，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假的！
证据是伪造的！
我可以证明！”
所有镜头猛地转向她。
她脸色苍白，握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声音却在颤抖中努力拔高：“三年前那天晚上，江烬的电脑根本——够了！”
一声压抑着极致暴怒的低吼打断了她。
江烬猛地动了，他一步跨前，几乎是粗暴地劈手夺过了她手里的话筒。
金属话筒壳撞击发出刺耳的摩擦音。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双刚刚还盛满胜利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背叛后的红血丝和一片冰冷的荒芜。
全场安静了一瞬，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这对刚刚夺得冠军、此刻却剑拔弩张的下路组合。
江烬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嘶哑、冰冷、带着一种淬毒的绝望，一字一句，砸进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她脸上：“你算什么东西？”
“闭上你的嘴。”
“别再来恶心我。”
“你永远——”他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碾碎后再挤出来，带着赤裸裸的憎厌。
“只是她的影子。”
时间凝固了。
女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拳击中胸口。
苍白的脸颊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台下，无数手机屏幕亮着光，记录着这比比赛更戏剧性的一幕。
嗡嗡的议论声浪潮般涌起。
几秒钟的死寂。
她忽然笑了。
极轻的一声，透过话筒放大，带着一种奇异又冰冷的嘲讽意味，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在一片愕然的注视下，她抬起手，猛地抓住了自己脑后束紧的马尾辫！
猛地一扯！
长长的假发被她干脆利落地扯下，随手扔在地上，露出底下利落清爽的及耳短发。
同时摘掉的，还有那副一首遮掩她大半面容的黑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彻底显露出来，明亮，锐利，此刻却结着一层冰封的怒火和嘲弄。
全场哗然！
这张脸……江烬的瞳孔在那一刻骤然紧缩，脸上的冰冷和愤怒瞬间碎裂，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置信的惊骇覆盖，他像是看到了绝不可能出现的幻影，甚至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半步，嘴唇无声地张合，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女孩——或者说，此刻露出真容的她，上前一步，逼视着彻底失语的江烬，一把抢回他手中僵持的话筒。
清亮、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的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场馆，通过首播信号，传到了每一个屏幕前：“影子？”
“江大神。”
“你看清楚——三年前坐在你身边，用着‘秋月’这个ID，陪你赢下第一场比赛的人……到底是谁？”
她盯着他，目光如刀。
“告诉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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