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第一次开张吧?”
夜色如墨,城中村的巷子深处,连月光都吝啬于洒落。
唯一的光源,来自巷口那盏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路灯,将两道人影拉得时而清晰,时而鬼魅。
姜小白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丝毫没有被抵在腰间的冰凉触感所影响。
他甚至还有闲心,略带一丝悲悯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新手劫匪。
劫匪大概二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瘦削,像是被风一吹就能刮跑。
脸上戴着个劣质的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眼里的恐惧比身为“受害者”的姜小白还要浓烈几分。
他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尖泛着廉价金属的贼光,正死死地顶着姜小白的后腰。
然而,那只握刀的手,却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抖得不成样子。
“少、少废话!”
劫匪的声音也跟着发颤,努力想装出凶狠的样子,结果更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奶猫在虚张声势。
“把……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都交出来!”
姜小白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慢悠悠地弹出一根,换掉嘴里那根没味的,然后又摸出个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
“咔哒。”
火苗跳动,映着他那张清秀却没什么表情的脸。
“兄弟,商量个事,”姜小白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
“你看我这样,像是身上有值钱东西的人吗?”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和破了洞的牛仔裤,又指了指脚上那双快要开口笑的帆布鞋。
“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是刚从我爸那顺来的这条内裤,你要不要?”
劫匪愣住了,显然没预料到剧本是这么走的。
他脑子里预演过无数次,受害者要么惊声尖叫,要么跪地求饶,哪有这种跟你闲聊家常还推销内裤的?
这……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你别耍花样!”
劫匪气急败坏,手里的刀又往前送了送,结果因为手抖,刀尖在姜小白的T恤上划拉出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
“嘶……”姜小白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疼的。
是心疼。
“我这件T恤,拼夕夕九块九包邮,质量好着呢,你给我划破了,得赔。”
劫匪:“???”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现在被打劫的都这么嚣张了吗?
到底谁才是劫匪?
就在他精神恍惚的瞬间,姜小白动了。
快得像一道闪电。
只见姜小白叼着烟的脑袋微微一侧,像是躲避什么,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可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劫匪的视线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紧接着,姜小白的右手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一绕,食指和中指精准无比地夹住了劫匪持刀的手腕。
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铁钳给焊住了,动弹不得。
“啊!”
劫匪吃痛,手一松,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姜小白己经一个流畅的转身,身体贴了上来。
左手肘闪电般地顶在他的喉结下方一寸,力道恰到好处,既让他呼吸困难,又不会真的窒息。
同时,右腿膝盖己经顶住了他的小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劫匪只看到一连串的残影。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哥们儿,业务不熟练啊,”姜小白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嘴角的烟灰都忘了弹。
“当劫匪,讲究的是‘稳、准、狠’。
手不稳,眼不准,心不狠,你这出来不是打劫,是送人头啊。”
劫匪被顶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手脚并用地挣扎,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姜小白低下头,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在手里掂了掂,摇摇头。
“刀也不行,切个苹果都费劲。
你说你图啥呢?”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巷子里的寂静。
是姜小白的手机。
他单手将劫匪制住,另一只手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包租婆”三个大字正闪烁着催命般的光芒。
姜小白的脸瞬间就垮了。
相比于眼前的劫匪,这个电话才更像是催命符。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划开了接听键。
“喂,王姨……小姜!
你这个月房租什么时候交啊?
都拖三天了!
你知不知道我儿子要上补习班,一节课好几百呢!
你再不交,我可就换锁了啊!
到时候你那些破烂,我全给你扔出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中气十足、如同狮子吼般的咆哮。
姜小白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姨,王姨您消消气,宽限两天,就两天,我发了工资马上给您送过去。”
“两天?
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管,明天,最晚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要是看不到钱,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嘟……嘟……嘟……”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姜小白拿着手机,呆立在原地,表情凝重,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巷子里的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也吹乱了他本就纷乱的心。
他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制住的劫匪,又看了看手里的水果刀,再回想起电话里包租婆的最后通牒。
一个大胆而荒谬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滋生。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眼神是平静的深潭,那现在,这潭水底下,正有贪婪的漩涡在悄然形成。
他松开了顶着劫匪喉咙的手肘,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温和得像是邻家大哥哥。
“兄弟,别紧张,刚刚跟你开个玩笑,切磋一下。”
劫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完全搞不懂这人又在唱哪一出。
姜小白把水果刀塞回他手里,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看,你这心理素质不行,手法也太糙。
这样吧,我吃点亏,给你做个现场教学,示范一下专业的打劫是怎么样的。”
劫匪:“……啊?”
姜小白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声音也压低了八度,充满了磁性的危险感。
“把……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都交出来!”
他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复述了劫匪刚才的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气势却完全是天壤之别。
那股子发自骨子里的狠劲,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劫匪握着水果刀,腿肚子转筋,差点当场给跪下。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专业,什么叫差距。
“大哥,我……我错了……”劫匪带着哭腔,声音抖得比刚才的姜小白还厉害。
“我……我真是第一次,家里老娘病了,等钱做手术,我才……我才鬼迷心窍的……停!”
姜小白抬手打断了他。
“别来这套,这借口太老了,比我爷爷的年龄都大。
换一个,或者说点实在的。”
劫匪愣住了,憋了半天,哭丧着脸说:“我……我没钱,我比你还穷……我不信。”
姜小白摇摇头。
“搜身。”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劫匪身上摸索起来。
手法之娴熟,动作之流畅,让劫匪叹为观止。
很快,姜小白从劫匪的裤兜里搜出了一个破旧的钱包。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五十块。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身份证。
姜小白拿起身份证看了看。
“杨杰明……名字不错,杰出又光明。”
他啧啧称奇,然后把钱和身份证都揣进了自己兜里。
“大哥,那是我全部家当了……”杨杰明欲哭无泪。
“我知道。”
姜小白点点头,然后把空钱包扔还给他,拍了拍他的脸,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你身无分文,又背上了抢劫未遂的案底。
最关键的是,你的身份证还在我手上。”
杨杰明绝望地看着他。
姜小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所以,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得跟着我混了。”
杨杰明:“……”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从今晚开始,拐进了一个无比离奇的岔路口。
他只是想出来抢个劫,怎么就……就喜提一个老大了呢?
“走吧,小明。”
姜小白揽住杨杰明的肩膀,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亲热地往前走。
“老大带你去干票大的。”
“大……大哥,我们去哪?”
杨杰明颤巍巍地问。
姜小白抬头看了看天,吐掉嘴里的烟蒂,脸上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
“去搞钱,交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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