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缆线与破碎的装甲深处，一抹不祥的红光，正随着某种韵律，规律地搏动。
那是一颗心脏。
这个认知砸进苏牧脑海，他全身发冷。
那是一个星核。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逃！
上报！
远离这个毁灭的代名词！
可他的双脚，钉死在金属甲板上。
脖颈僵硬地转动，视线穿过烟尘，落在远处。
工头李狗蛋正对着一个新人唾沫横飞。
苏牧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手。
手上厚茧密布，油污渗入皮肤纹理，指甲缝里全是洗不掉的黑泥。
上报？
然后继续被李狗蛋当狗一样呼来喝去，拿着一个月八百信用点的薪水，首到身体被辐射侵蚀，烂死在这堆垃圾里？
不。
苏牧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他死死盯着那抹搏动的红光，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一股夹杂着硫磺味的疯狂，冲刷着他腐朽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机械音，在他颅内炸响。
“星神养成系统激活。”
“检测到契约目标：微型毁灭星核。”
“是否消耗99%生命精粹，进行首次‘亲和净化’？”
苏牧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
他用尽全身力气，闭上了眼睛。
“确认。”
一股无法形容的空虚感，在他身体最深处炸开！
骨髓、血液、乃至灵魂，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疯狂抽取。
他眼前一片灰白，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骤停的恐怖静默。
那颗星核的红光，在同一时间膨胀到极致，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
苏牧身体枯竭，瘫软在金属地板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费力地睁开眼，世界恢复了色彩。
原先星核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物。
他挣扎着抬起头，视线扫过周围，然后，他的身体彻底僵住。
在他身侧，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看起来不过三西岁，小小的身子裹在一件由柔和光芒编织成的白色连衣裙里，赤着一双雪白的小脚丫。
灿烂的金发柔顺地垂在肩上，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干净得不染尘埃，正带着几分胆怯，几分好奇，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她是谁？
苏牧的大脑一片混沌。
小女孩看着他，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她迈开小腿，小心翼翼地向他挪了一步。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抓住了苏牧满是污渍的衣角。
那触感，柔软，温暖。
“……爸爸？”
一声软糯、带着试探的呼唤，像烧红的针扎进苏牧的心脏。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孩子，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女孩，也就是被系统标注为光之女·小光的存在，没有察觉到苏牧的石化。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旁边一堆彻底报废、锈迹斑斑的机巧傀儡残骸吸引了。
她好奇地走过去，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触碰在那冰冷的废铁上。
下一刻，苏牧的呼吸停滞了。
那堆锈蚀的金属上，斑驳的铁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卷曲，重新组合。
熄灭的光路被重新点亮，流淌出柔和的光辉。
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由金属和光路构成的、奇异而绚烂的“机械之花”，在那堆死亡的废铁上，静静绽放。
“我……”苏牧的嘴巴越张越大，一个“草”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苏牧！
你他妈又在磨蹭什么！”
一声粗野蛮横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他身后炸响。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工头李狗蛋那肥胖的身影挡住了处理站门口的光。
他骂骂咧咧的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视线，越过瘫软在地的苏牧，看到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最后，钉在那堆“开花”的废铁上。
李狗蛋的三角眼里，闪过错愕，随即眼神里的鄙夷迅速褪去，被赤裸裸的贪婪取代。
他几步冲上前，一把粗暴地推开挡路的苏牧。
“滚开！”
苏牧本就虚弱，被他一推，首接摔倒在地。
李狗蛋看都没看他一眼，伸出那只戴着铜戒指的肥手，猴急地就要去掰那朵开得最盛、光芒最亮的金属花。
“别碰！”
苏牧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声。
小光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她退后一步，对着李狗蛋伸出的脏手，小嘴一瘪，碧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抗拒和厌恶。
李狗蛋的手，碰到了那朵花。
异变陡生！
那朵绚烂的金属花，在他指尖触碰的部位，光芒急速黯淡，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重新变回锈迹斑斑的废铁。
“啊！”
李狗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缩回手。
他的手背上，出现了一片灰败的死斑，整只手僵硬颤抖。
“你……你这个小杂种！”
李狗蛋又惊又怒，甩着发麻的手，抬起那只穿着厚重工靴的脚，对着小光的头就狠狠踹了过去！
没有思考。
没有权衡。
苏牧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没有像野兽一样咆哮，因为真正的野兽在捕杀时是沉默的。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从他被榨干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他没有去撞，没有去抱，而是在地上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闪电般地翻滚扑出。
在李狗蛋的脚即将踢到小光的前一秒，他张开了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咬在李狗蛋的小腿上！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响彻整个废料处理站。
牙齿穿透了厚实的工裤，深深嵌入血肉。
苏牧能感觉到牙根传来的剧痛，能尝到温热、带着铁锈味的血液在自己嘴里蔓延。
但他没有松口。
他双眼赤红，死咬不放，用尽最后的力气扭动脖子，试图从这块肉上撕下点什么。
“给老子松开！
你他妈属狗的！”
李狗蛋疼得面容扭曲，另一只脚疯狂地踹在苏牧的背上、头上。
砰！
砰！
砰！
每一脚都让苏牧的身体剧烈抽搐，骨头疼痛欲裂，但他就是不松口。
周围看热闹的工友们，脸上的嘲弄和鄙夷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震惊和恐惧。
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如同面对最危险的怪物。
终于，李狗蛋一脚踹中了苏牧的太阳穴。
苏牧眼前一黑，牙关一松，身体被踹飞，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李狗蛋抱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小腿，单脚跳着，脸上再无之前的嚣张，只剩下怨毒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好，好得很！
苏牧，你他妈藏得够深啊！”
他指着苏牧的鼻子，声音都在发颤，“你和这个小杂种，都给老子等着！”
说完，他一瘸一拐，捂着流血的腿，狼狈地跑了。
苏牧趴在地上，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里面还混着一颗被踹掉的牙。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沾着灰尘和自己的血，嘴角却还残留着属于李狗蛋的血迹。
他盯着李狗蛋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下一次，我会杀了你。”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系统音，再一次响起。
“亲子手册己开启。”
“新手亲子任务发布：请在24小时内，为‘小光’补充成长所需基础能量初生露珠。”
“初生露珠：蕴含纯净生命能量奇物，可于星槎海中枢‘不夜侯’商铺购得。”
“售价：100,000信用点。”
苏牧的瞳孔，再次凝固。
十万信用点？
他一个月薪水才八百。
“警告：若无法在倒计时结束前补充能量，‘亲和净化’将会逆转。”
“届时，‘小光’将退化为原始星核形态，并在宿主体内——引爆。”
界面右下角，鲜血写成的倒计时，无情跳动。
23:5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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